飄天文學 > 逐漸淪陷 >第42章 愛不得,恨不得
    林宗易是一個很懂女人心的男人,女人一聲嘆息,一個擰眉,都逃不過他眼睛,我被他逗笑,“難道林董不緊張嗎?”

    他倚着大理石吧檯,右手搖晃一杯紅酒,“瀟灑風流了三十八年,要被困在一段婚姻裏,能不緊張嗎。”

    我環抱雙臂側過身,歪着頭端詳他,“你不像三十八歲。”

    他挑眉,喝了一口紅酒,“像三十七嗎。”

    我噗嗤笑,“像三十剛出頭,林董私下保養嗎。”

    他雲淡風輕,“我天生不顯老。”

    林宗易的確不顯老,最難能可貴他身材也不發福,絕大多數女人一生都沒遇到過,一個連眼角皺紋都長出一股極其濃烈的深刻韻味的男人,對異性是致命的吸引力。他這樣類型的男人,要是釣二十歲左右的小姑娘,百分百中上鉤,小女孩頃刻被他迷得神魂顛倒。馮斯乾更陰鷙凌厲一些,涉世未深的姑娘愛他的英朗皮相,卻也畏懼他的消沉氣魄,同樣玩轉情場,林宗易會比他喫得開。

    “十年後,我還沒老。”林宗易嘴角噙着淺笑,“或許會有很多女人羨慕你,有一位英俊的丈夫。”

    我說,“我們的婚姻哪能維持那麼久。”

    他淺笑隨即一收,擱下杯子。

    我走過去,踮起腳,輕輕撫摸林宗易眉眼,我方纔的角度以爲是一縷浮灰,結果是天花板灑下的暗影。

    他面無表情注視我做出這個動作,我垂下手的同時,林宗易毫無徵兆扼住我手腕,貼在他的脣鼻,我掌心下是他筆直高挺的弧度,像巍峨俊秀的山脈,波瀾壯闊,近乎無瑕。

    他的手乾燥溫熱,像焚着的火爐,細碎的火焰融進我掌紋,“我不會干涉你。”我小心翼翼往回抽,可抽不出,我索性任由他握住,“私生活隨意,萬一被曝光我也會履行一個妻子的職責爲你澄清。假如你帶女人回家,提前通知我,在你回家前我會先找地方迴避。”

    林宗易的笑容有點分辨不出虛實,“你很賢惠。”

    他撂下這句,臉色微不可察地發沉,他走進書房,打開壁燈,我聽到電腦開機的聲音。

    我又站了好半晌,從八點等到八點半,林宗易再也沒出屋,我猶豫着去敲門,“我睡哪。”

    裏頭沒動靜。

    我剛想放棄,隨便先找個空房睡,他在這時開口,“對門是主臥。”

    我隔着門躊躇不決,“那你呢。”

    又陷入沉默。

    我沒再打擾他,伸手推開主臥的房門,入目所及到處都是整齊的深色調,僅有的裝飾物是牀頭擺放着一隻酒紅色擴香器,烏木沉香的氣味從香孔滲出,濃得像是化不開。

    我拾起他枕畔的一本書,在157頁做了書籤標記,竟然是《三國》,很少有男人靜得下心讀這麼深奧複雜的書,我終於意識到他身上那股獨特的風度從何而來,這是真正玩權謀的高手,他的格局層次算是我見過男人中最高級的了。

    次日早晨我走出臥室的瞬間,他正好也從隔壁客房走出,我們四目相視,我喊他,“宗易。”

    這是我第一次喊他名字。

    他衣領沒有繫上,袒露精壯的胸膛,在肚臍上半寸戛然而止,他膚色充滿雄渾的男人味,彷彿泛着光澤的蜜臘,又彷彿一板稍微融化褪色的牛奶巧克力,苦中帶甘,苦是他的野蠻,甘是他的溫柔。

    林宗易攏起襯衣,“睡得好嗎。”

    我回答,“很好。”

    他直視我許久,“你眼下有烏青。”

    我一怔,立馬返回房間照鏡子,他在背後叫住我,“騙你的。”

    我步伐滯住,“什麼?”

    林宗易含笑不語,徑直走向玄關,“我去公司籤一份合同,中午在民政局見。”

    我跟上他,“你會後悔嗎。”

    他換一雙白色的皮鞋,“男人不喫虧,我後悔什麼。”他站直,取下門後掛着的公文包,“我可不是正人君子。”

    我低下頭笑,“其實你是。”

    林宗易逆着一束照進客廳的陽光,他目光流連過我清清淨淨的素顏,“好奇我不是君子時候的樣子嗎。”

    我問,“是什麼樣子?”

    他笑着,“韓卿,我不止外表不像三十八歲,某些方面體力更不像。”

    我聽得懂成年男女之間的潛臺詞,我正色清了清嗓子,“索文有公務,你別遲到。”

    林宗易沒有繼續戲弄我,他轉身按電梯,我送他一起下樓,轎車在臺階下等候,司機拉開後座車門,他彎腰坐入,降下三分之一車窗,“十一點半,我準時等你。”

    他吩咐司機開車,引擎發動時,我再次喊他,“宗易。”

    他偏頭望向我,我說,“謝謝。”

    林宗易望了我好一會兒,不疾不徐升起玻璃,隔絕了裏外,車緩緩從我面前駛離。

    我回到三樓,正要開啓密碼鎖,角落突然跨出一個男人,他一步停在我身後,我尚且沒來得及看清他面容,太陽穴就被一柄冷颼颼的槍抵住。

    我認得這支槍,是馮斯乾在射擊場打靶的那支仿真機械槍,雖然沒有實彈,但近距離刺穿大腦,也非死即殘。

    我身軀一瞬僵住。

    馮斯乾整個人都陷在一團晦暗中,沒有現身,牆角虛掩住他半副輪廓,餘下的半副在光照的盲區,避開了攝像頭。

    我全身是汗,不得不故作冷靜,“你要怎樣。”

    他嗓音無比低啞,“你記得我槍法準嗎。”

    我氣息斷斷續續,沒吭聲。

    “兩個選擇。第一,你試一試我的槍法,第二,學會安分,馬上跟我走。”

    我好不容易掙逃了,不可能再妥協。

    我說,“你動手了,你也要付出代價。”

    “是嗎?”他明白我的答案了,“這世上的事,沒你想象那樣簡單,我從不瞭解代價是什麼滋味。”

    我戰慄着,“我決不陷落在不該陷落的感情中,我不能取代殷怡,也不甘心活在黑暗裏。”

    “她是她,你是你。”馮斯乾的袖口敞開着,纏在手骨處的腕錶傳出輕微響動,如同他的心跳。

    “我最後問你,跟不跟我走。”

    我依舊沒回應他。

    我聽見馮斯乾溢出一聲極低的笑,“你是唯一一個惹怒我,還毫髮無損的女人。”

    “毫髮無損。”我咬着牙重複了一遍,“你強迫我還少嗎!”

    磚石倒映出馮斯乾舉起手臂的影子,挺拔又威懾,“如果我真的了結你,可以製造一萬種意外。”

    我抹了一把淌下的淚,“那你爲什麼沒有做。”

    馮斯乾扣動扳機,“吧嗒”聲炸得我頭皮發麻,我強撐着,腳底卻不由自主發軟,幾乎站不穩。

    他語氣陰鬱到極點,“你說呢?”

    我眼眶通紅,大片迷茫的霧氣遮蔽了我視線內的一切,包括他那張臉也模糊不堪。

    “我不知道。”

    槍口朝皮肉裏一頂,深入半釐,我條件反射般閉上眼。

    “韓卿。”馮斯乾一字一頓,“你越是逃,我越不會放了你。”

    我握着拳。

    他忽然逼近我,“留不得,棄不得,愛不得,恨不得。”

    馮斯乾發了狠,“吧嗒”二度炸響,我失聲尖叫,緊接着一陣勁風從身側一閃而過,我猶如被剝離全部力氣,剎那癱倒在地,大口喘息着。

    馮斯乾不知何時消失在空空蕩蕩的樓梯,只有一扇瘋狂晃動的柵欄門,而不遠處的牆壁上,赫然是一枚穿透牆體的圓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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