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做足了,我舒舒服服翻了個身繼續睡,“那有勞你照顧他了。”
我剛要掛斷,祕書攔住我,“您休息了嗎。”
呵欠打到嘴邊,我使勁憋回,“我等他回家,不然睡不安心。”
他趕緊說,“太太,您現在來灕江酒樓行嗎,給林董救個場。”
我哀怨睜開眼,躺在被子裏沒動,“他不需要吧?”
祕書回答自然需要的。
我在心裏罵自己手欠,只想裝個樣子,結果大半夜還得折騰一趟,我掀開被子下牀,祕書在電話裏提醒我,“有不少模特,身高170,平均尺碼38D。”
我立馬上道了,這就好比打仗,輸人不輸陣,我壓箱底的戰袍都丟在瀾春灣了,蔚藍海岸就三四件,我逐一試穿了,不夠味兒,我挑來挑去,在林宗易買給我的衣服裏選中了一條月牙白的緞面長裙,掛脖綁帶,露出一對明豔大氣的蝴蝶骨,露得恰到好處,媚而不俗。
林宗易的審美品味確實不錯,沒白白在女人堆裏打滾,隨便一掃,女人身材有什麼特點門兒清,我除了胸不大,各部位都挺能打的。
蔣芸曾經說五官精緻的女人多了去了,單看臉蛋我排不上號,我的優勢是身段和頭髮,港姐流行的年代,美人標配就是海藻般的長髮,有錢有勢的老男人都帶點港風情懷,因此我入行一直往港風路線打扮。我照着鏡子把優勢發揮到最大,用捲髮棒加吹風機定住型,風姿綽約扭出門,一路扭到灕江酒樓。
祕書在電梯口接應我,帶到301雅間,“敵人很兇殘。”
我撥弄着蓬鬆的波浪卷,不屑一顧,“在我面前,她們統統是孫子輩。”
祕書不禁豎起大拇指,“林太出馬,所向披靡。”
我趴在門板上打探包間裏的軍情,林宗易坐在白梨木的窗棱下,窗戶敞開三分之一,霓虹從寬闊的空隙裏照射進來,明暗交錯籠罩他眉眼,外面飄着霏霏細雨,比我來時更密,雨絲濺在他額頭,他銜着一支菸,話極少,打量旁人的荒誕,像一個漫不經心的看客,不言不語時,紙醉金迷半點不沾身,縱情恣意時,人間風月又是他掌中之物。
林宗易的周圍坐着五個男的,十個女的,其中一個最火辣的女人情意綿綿纏着他,喂他喝酒,他興致一般,沒喝也沒推拒,任由女人緊挨他說着什麼。果然一個比一個妖豔,看來我輕敵了,我掏出手機開啓相機功能,在大紅色的口紅上又疊塗了一層牛血色,一看就霸氣正宮範兒。幹這行多年,從來都是演壞女人幫正室效力,今天輪到自己趾高氣揚當一回正宮了,估計我也當不長,有情景劇讓我表演,好好珍惜機會。
我塗完口紅塞回包裏,破門而入,圍桌而坐的男男女女談笑聲戛然而止,紛紛張望門口。
我直奔林宗易,哐啷一聲,包扔桌上,把酒杯震倒了,他掐了菸頭,平靜注視流淌成河的酒痕,一言不發。
我眼眶當時就紅了,“你不是說出來辦正事嗎,所以沒空在家和我洗鴛鴦浴。”
我委屈極了,“我誤會什麼啊,我再晚進門一分鐘,她腦袋都扎你褲子裏了,你發過誓的!只許我扎。”
一屋子男人鴉雀無聲瞧着,從他們的詫異中,我品讀出對我的評價:長相又漂亮又乖,性格又彪又虎。
女人回過神,攀附着林宗易,嬌滴滴的腔調,“林董,這也是您相好的啊。”
我揪着女人胳膊從林宗易的懷裏撇開,“別碰我男人!”
她一愣,雖然不認識我,但也聽出氣勢了,不是相好的那麼簡單。主要我和林宗易結婚的消息只在江城業界流傳,外市的商人基本不知情,除非跟江城業務往來多,在圈裏道聽途說了,否則都不認識我,比如酒桌上這幾個老總。
衝女人發橫,衝男人哭訴,是大部分正牌捉姦後的套路,我泣不成聲搖晃着林宗易,“你沒良心的,林宗易你喜新厭舊不得好死——”
他垂眸,眼皮遮蔽下的笑意快要藏不住。
坐主位的男人稍稍欠身,“林董,這位是...”
林宗易揉着太陽穴,眉間愁容未消,無奈正色道,“我夫人。”
男人不可思議,“林董不是未婚嗎。”
“一週前的事。”林宗易欲言又止,揉得更用力,男人瞭然於心,這是遇上硬茬子逼婚了,能逼婚林宗易的女人何其有來頭,男人猶豫着沒有打圓場。
我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淚,指着女人,“她哪好?”
林宗易揭過五指間空隙望向我,“我在應酬而已。”
“你可真不挑食。”我打斷他,走到女人身邊,她嚇得要逃匿,我摁住她,圍着她端詳,“下巴削過,腿抽脂了,還植髮了。林宗易你忘了,你說你愛純天然,男人在牀上的承諾跟放屁一樣。”
林宗易半掩面頰沉默。
我拂開女人,在她的椅子落座,“上桌多久了。”
女人戰戰兢兢,“八點半。”
我一臉嫌棄,“三個小時了,都沒拿下我老公。”
對面的老總立刻端起酒杯,“林夫人,我作證,林董對她們沒什麼興趣。”他斟滿白酒,舉杯給林宗易,林宗易婉拒,“今晚喝了有半斤。”
男人還在勸酒,“林董,咱們合作是喜事,有喜事怎麼能不喝酒呢。”
酒局有規矩,敬酒要幹,滿杯不散席。林宗易正要接過,我攥住他手腕攔下,那杯酒順勢落入我手中。
我晃悠着杯子,“我替我老公喝,行不行啊?”
男人大笑,“林夫人有雅興,我們求之不得啊。”
白酒的滋味是真上頭,半杯辣得嗆喉,我硬着頭皮嚥下口腔裏積存的最後一口,將含過的杯口送到林宗易脣邊,我穿着八釐米高跟的皮鞋,白色薄襪包裹住塗了紅色甲油的腳趾,勾起他小腿,細白的腳面在他褲管邊緣若隱若現,磨人得很,“老公,剩下的你喝。”
林宗易手心托住杯底,對準我喝過的位置,吮着上面淺淺的脣印,一釐釐吮乾淨,然後一飲而盡,在喝下的過程,他始終看着我,好像吞喫入腹的不是酒,而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