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逐漸淪陷 >第76章 跟我走
    我找司機索要打火機,他遞給我,我接住,對準相片的一角壓下,火苗吞噬了馮斯乾的身軀,也吞噬了這場不可告人的陰謀。

    司機盯着沸騰的火光,“太太,咱們不保留證據嗎。”

    “證據。”我彷彿入了魔,四分五裂的火焰跌入我更加猩紅的眼底,“馮斯乾在江城隻手遮天,證據又算得了什麼,他有華京,有上面的後臺,有殷家做靠山,這份權勢可以否決所有事實,也可以僞造真相。”

    司機說,“但車禍發生在渭城,不屬於馮斯乾操縱的範圍,他無法攪弄風浪。”

    我輕笑,擦掉眼角滲出的淚,“渭城天高皇帝遠,江城的警方哪會盡力,渭城本土的警方對林宗易背景一無所知,還不是要交回原籍,兜兜轉轉始終處於馮斯乾的監控下。沒準一番調查後,定義爲意外,就此結案了。”

    盤山公路雪後結冰難行,以致車禍頻發,在渭城這片環山而建的地域本就司空見慣,不受警方的重視,而且現場沒有爆炸,報廢車輛也檢查不出人爲毀壞的物證,也許真的是一場天災人禍。可馮斯乾與阿平的會面必有蹊蹺,又恰好卡在這節骨眼,林宗易的車很可能被提前動手腳了,算準時間在盤山公路失靈,我見識過他的車技和警覺,他絕對有本事逃出生天,除非車不行了。然而沒有指向馮斯乾的實際證據,只憑我一面之詞,誰會得罪這尊大佛。

    相片化爲一團灰燼,我扔在地上,許久不語。

    司機也明白這裏的彎彎繞繞多麼複雜,他見狀沒再多問。

    我深思熟慮了一夜,要揭開林宗易出事的廬山真面目,唯有從馮斯乾身上鑿開突破口,而怎樣突破是一個難題。他一旦察覺我在摸查,必定會設置障礙阻撓,因此我不能明目張膽逼供阿平,我要裝傻扮弱演可憐,防止打草驚蛇,被馮斯乾抹去蛛絲馬跡,那林宗易的死因便永遠不見天日了。

    目前更棘手的麻煩還有殷沛東,他對索文的野心昭然若揭,我必須守住林宗易半輩子的心血,可我這點博弈的手段明顯不夠看的,惹惱了殷沛東,他要是下黑手,我和孩子的安全就岌岌可危了。

    我思來想去,還得千方百計用馮斯乾制約殷沛東,他好像並不急於收割索文,十分謹慎觀望,具體顧慮什麼我不得而知,不過只要馮斯乾不與殷沛東一艘船,這事就有轉圜的餘地。我要弄出更有吸引力的東西,和索文相悖的東西,來吊着馮斯乾,他不動,讓殷沛東也沒法動。

    醫生早晨進入病房測量血壓,我褪下病號服,等他測量完畢,護士又替我輸液,我整理着衣襟,問她孩子喫奶喫得多嗎。

    護士一頭霧水,“您不知情嗎?您的兒子凌晨被何助理接走了。”

    我大驚失色,伸手揪住她褂子,“你說什麼?”

    何助理是馮斯乾的助理何江。

    結合前天晚上殷怡提出把孩子送去國外的心思,我腦子嗡地炸了,“誰允許的?爲什麼沒有通知我!”

    護士也錯愕不已,“的確是孩子父親派人抱走的。”

    “孩子父親...”我重複了一遍,渾身難以抑制地哆嗦着,“我的兒子沒有父親了,他是遺腹子。”

    護士愣住,“那位每日陪伴您的先生是...”

    我驟然回過神,一把推開她,顧不上穿鞋,赤腳飛奔出病房。

    護士扒着門框大喊,“快攔住2號牀!”

    聞聲趕來的幾名護士試圖連成一排阻截我,卻紛紛失手,我發了瘋似的在過道橫衝直撞,逐一踹開每一扇門,挨個房間搜索孩子的蹤跡,仍舊一無所獲,我闖進9樓盡頭的育嬰室,正在餵奶的護士被蓬頭垢面的我嚇了一跳,“你...”她認出是我,愈加不可思議,“林太太?”她越過我頭頂,此時門口兵荒馬亂,烏泱泱的陣仗圍堵着,可無人敢接近我,生怕刺激了我情緒,從而釀下大禍。

    我跑向第一排靠牆的保溫箱,裏頭空空如也,藍色襁褓也不翼而飛,我趴在牀底,又爬向牆根,甚至沒有放過縫隙和夾角,就在我四處尋覓的關頭,門外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騷動,圍觀的人羣爲一個匆匆到達的男人讓路,馮斯乾站在極爲明亮的一柱光影下,他目光鎖定住我,“鬧夠了嗎。”

    我戰慄着扭頭,他逆光而立,那樣冷靜又寡淡的神情。

    我大哭着撲過去,像遭遇了太久囚禁,終於釋放出籠的野獸,尖銳的牙齒用力咬他肩膀,我用了十成力氣,感覺到牙根發麻,一釐釐嵌入他皮肉,嗑在堅硬的骨骼,我依然不死不休,持續咬着,越咬越兇狠,越咬越失控。

    馮斯乾沒有制止,他任由我發飆,我已經完全喪失理智,掄着胳膊廝打他,“你還我兒子!他是我和宗易的兒子,你憑什麼決定他的去留!爲了討好殷怡,你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窩囊廢!”

    馮斯乾扣住我,我上半身動彈不得,急促呼吸着,“你們生不出孩子,就要剝奪我兒子,你們喪心病狂!”

    他面無表情,“繼續。”

    我絕望抽搐,“你和殷怡活該斷子絕孫。”

    馮斯乾悶笑,“誰告訴林太太,我會斷子絕孫呢。”

    我眼眶內像下了雨,涌出一行又一行,墜落他手背,一瀉成河。

    他擡起我整張臉,“不要詛咒我斷子絕孫,假如應驗了,我也會拉林太太一起,讓你哭得比此刻難受。記住,你兒子在我手上。”

    我在這一刻極其清晰凝望他,他的眉眼輪廓如此幽深,如此熟悉,我想起嬰兒白嫩清秀的樣子,接連後退着,直至撞上一堵牆,退無可退。

    我抽搐得更厲害。

    好半晌,我平復下來問他,“你想要什麼。”

    馮斯乾不疾不徐反問,“你說呢?”

    我看着他,他饒有興味也看着我。

    對峙之中,馮斯乾忽然一拉,我整個人猝不及防扎進他懷裏,他薄脣挨着我耳畔,嗓音帶笑,“林太太別自作多情,你不值這個價。丈夫橫死,睡了你這樣的寡婦,我嫌晦氣。”

    他眼中投映着我失魂落魄的面容,慘淡到血色盡失,臉型無比削瘦,他半個巴掌便輕易覆蓋住。

    我吼到喉嚨嘶啞,反覆質問他究竟要什麼,也未得到他任何答案。

    馮斯乾看了我片刻,再次摁在懷中,護士還在一旁發呆,助理示意她,她立馬領會,走到育嬰室的後門背對這邊。

    何江說,“馮董,近期在這傢俬立醫院生產的上流人士不少,最好低調些。”

    馮斯乾沒回應,他臂彎夾住我走出育嬰室,將我軟禁在病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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