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斯乾面無表情走下臺階,“理由。”
我別開頭,“孟綺雲也住在瀾春灣,一山不容二虎,不方便。”
他步伐一頓,“誰告訴你,她在這住。”
“我上次撞見了,她穿睡裙開門的。”
保姆壓低聲,“韓小姐,孟小姐一直住客房。”
我皺着眉,“客房?”
馮斯乾並沒深入糾結這件事,他在最後一級樓梯駐足,“你可以走,馮冬不行。”
我賭氣,“我本來也沒打算帶他走,在你身邊更安全。”
馮斯乾冷笑,“是嗎。我給他找個後媽,安全嗎?”他突然拽住我,臂彎蠻力一收,我瞬間跌進他懷中,“又演戲,演上癮了?”
我掙扎着,“你陪孟綺雲出國,她正大光明,我一個已婚女人,有什麼臉面留下。”
“韓卿,當初勾引我的膽量呢?”他一手禁錮住我,一手擡起我下巴,“你心知肚明我已婚,並且無意養情人,你照樣使出渾身解數蠱惑我上鉤,你連名正言順的馮太太都不放在眼裏,卻躲一個無名無分的孟綺雲。”
我仰面注視馮斯乾,“我不躲她,她能容得下我嗎?”
“她容不容你,不是你考慮的問題。”他撣了撣襯衫廝磨出的褶痕,“你考慮的問題是,怎樣誘惑我再進一步,給你名分。”
馮斯乾面色喜怒不定,“安安分分在家帶馮冬。你敢擅自回去,這輩子別見他了。”
他警告完我,重新返回書房,命令保姆,“不用管她。”
保姆小心翼翼清理着廚房和客廳,時不時瞟我一眼,我杵在原地好一會兒,也老實上樓了。
我回房不久,何江過來送合同,保姆緊接着也上二樓,向馮斯乾彙報,“韓小姐到底舍不下孩子。”
馮斯乾意料之中的結果,他笑意深邃,“小野貓犯性,我還治不了她嗎。”
保姆欲言又止,“韓小姐不一定能忍受委屈。”
馮斯乾專注批示文件,“什麼委屈。”
“孟小姐那裏——”
我重重摔門,阻絕了隔壁的對話。
九點多,樓下傳來汽車熄火的聲響,我趴在窗戶看,一輛銀色捷豹開進庭院,孟綺雲從後座下車。
我笑了,說曹操,曹操還真到了。
我在臥室聽着動靜,直到孟綺雲進入書房,我纔跟出去。
何江正好出來,我一拉他衣袖,他沒來得及關上門,被我直接拉開了。
“韓小姐?”
我朝書房使了個眼色,“我看戲,何祕書能通融一下嗎。”
何江負手而立,沒吭聲。
我越過他,直奔半敞的房門,馮斯乾坐在沙發上,背對走廊,孟綺雲挽着他手,正面朝門口,我微微閃身,以一堵牆遮擋自己。
孟綺雲似乎感覺到他比往日冷淡了許多,“斯乾,你不高興嗎。”
馮斯乾鬆了鬆領口,“我和你父親的合作結束了。”
“很順利嗎。”孟綺雲笑得眉眼彎彎。
馮斯乾嗯了聲,“順利。”
她低下頭,臉頰蹭着他手背,撒嬌的語氣,“他不同意我跟着你,不過我說服他了,他答應週六見一見你,商量我們結婚的事情。”
孟綺雲不明所以,“結束了?”
馮斯乾起身,將蓋章的支票撂在她面前茶几上,“數字你加。”
孟綺雲打量那張支票,“斯乾,你什麼意思。”
馮斯乾走到窗臺,外面的桃花在一夜大雨後盛開,“到此爲止的意思。”
孟綺雲笑容漸漸斂去,“你要分手?”
馮斯乾脊背挺拔,沒有出聲。
孟綺雲衝上去,從後面擁住他,“斯乾,我做錯什麼了嗎?你對我那麼好,男人厭倦一個女人會對她好嗎,男人不愛不是很冷漠嗎?”
馮斯乾偏頭,“我愛殷怡嗎。”
孟綺雲一愣。
他用帕子擦拭着她的眼淚,“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態度,除了感情,還取決於女人的價值,愛不是唯一的考量。”
孟綺雲如夢初醒,“你選擇我,是因爲看中我父親是周德元。”
“不。”馮斯乾凝視她絕望痛苦的面孔,“我與你父親的交易裏,沒有談過聯姻這一項。我不信任他,官商合作對商人而言從來不保險。”
“那我是什麼——”孟綺雲踉蹌後退,發了瘋一樣哭喊,“所以你不碰我,連我吻你也迴避,你根本沒想過和我在一起,自始至終是一場純粹的利用,我只是你要挾他的人質!”
“綺雲,你很單純,我不願欺騙你,消耗你。”馮斯乾正要從她臉上收回手,孟綺雲又驚慌失措握住他,“斯乾,我不鬧了,你繼續欺騙我吧,我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我不介意的,我真的很迷戀你。”
馮斯乾無波無瀾,亦沒有迴應她,孟綺雲此刻尋覓不到任何他的情意與溫度。
她哭着將支票撕個粉碎,“我不接受!馮斯乾,是你招惹我的。”
馮斯乾佇立在那,“補償條件,你隨意開。”
孟綺雲捂着耳朵尖叫,“我不要補償!”
她崩潰轉身,看到我在場,慘白的臉色更加白了一度。
何江擔心我們爆發衝突,他橫在我前面,“孟小姐,林太太是探望馮冬。”
我任由孟綺雲刀子般的眼神凌遲着我,沒說話。
她同樣沒說話,飛快跑出書房,馮斯乾示意何江,“送她回家,路上不準出事。”
何江緊隨其後下樓,我倚着門框幸災樂禍,“看來馮先生要背上負心漢的罵名了,得罪了周德元,這筆賬可不好算。”
馮斯乾繞過桌沿,“沒良心的女人,我還不是爲你嗎。”
“你爲你自己啊。”我戳着他心臟位置,“周德元逼得王威倒臺,王威也有勢力網,王威的勢力網搞他,周德元還要利用你出面,他那個圈子的鬥爭,你已經懶得摻和了。何況周德元挑起內訌,同僚識破他的爲人,會聯合打壓他,你跟這種人結親是自找麻煩。周德元是公交車,你乘一站,走個捷徑,儘快下車才保平安。”
馮斯乾嘴角噙着淺笑,“韓卿,我說過,你聰明過頭了。”他攥緊我抵住他心口的手,“就沒有一點是爲你嗎。”
我食指豎在他脣間,一臉惡趣味,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