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重,林宗易的眼睛在這樣寂寞的山野,顯得幽邃而陰暗。
我硬着頭皮直視他,“宗易,我沒想逃,更沒有再次害你身敗名裂的計劃,那晚我後悔了,我讓蔣芸銷燬證據,可是來不及了,我撒了無數謊言,唯獨這次沒有撒謊。和你離婚我又能去哪呢,天涯海角是生活,在江城也一樣生活,女人都渴望嫁一個值得依靠的丈夫,我糊塗一次,還糊塗兩次嗎。”
林宗易的脣似有若無挨着我耳鬢,他氣息滾燙又撩人,“繼續說,再多說一些,興許我就信了。”
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了。
他眼神戲謔,“小嘴很甜,多少男人葬送在你的甜言蜜語和虛情假意中。”
我深吸氣,“我對他們說,是意圖不軌,我對你——”
“更加居心叵測。”林宗易打斷我,“那你爲什麼在這裏,你以爲暗中搞鬼命令他們,我一無所知嗎?那樣輕易被算計,二十年前我就沒命了。”
我仗着膽拉住他衣袖,“宗易,我只是擔憂陳志承的安危。我明白你恨我,我求你不要遷怒他,治一治他的腿。”
“想了解他的近況,是嗎。”林宗易像什麼沒發生過,“陳志承是我的岳父,我作爲女婿,怎麼忍心不給他治呢。”
我手無力垂下。
他笑了一聲,“只要你是真話,我也是真話。”
廠樓外站着一羣保鏢,爲首是振子。
按照劇本,他應該在萬隆城爲一個陪酒女郎爭風喫醋打架,胡琳沒牽絆住林宗易我不算太意外,振子竟然也沒留住。
林宗易突然駐足,我當場撞上他脊背,他偏頭看了我一眼,“是你僱傭胡琳,對我使用美人計。”
我腦子瞬間空白,原來她一登臺就露餡了,恐怕下場和蔣芸差不多,遭了一通折辱,直接棄在街頭了。
林宗易繫着西裝鈕釦,“被林太太狠狠捅過一刀,我還會沾染女人嗎。”
“不是衝你去的。”我脫口而出,“是衝振子。”
一陣風吹亂我髮絲,林宗易伸手拂開,捋到耳後,露出我整張面龐,“承認耍花招了。”他指尖漫不經心掠過我髮梢,“蔣芸介紹的。”
我嚇出顫音,“不是她!我的同行。”
林宗易輕笑,“我說過,林太太犯下的孽,會有人替你承擔。”
我握住他手,“我自己打電話僱傭她的,蔣芸不知情!”
“胡琳全招了。”林宗易語氣詭譎莫測,“蔣芸是中間人。”
我腳底發軟,癱倒下去,他一把拖住我,囚在自己胸口,“你這隻小狐狸精,可真擅長害人。”
我渾渾噩噩杵在那。
振子亮起車燈,迎上林宗易,“華哥。”
他面目陰沉坐上車。
振子又迎上我,“嫂子。”
我眼眶微紅,模樣呆滯可憐。
振子十分憐香惜玉,他搓了搓手,“您太不老實了,其實華哥對您不錯,還記得灌您三瓶酒的那個妞兒嗎?在橡山溝子的糞坑裏,臭氣熏天,長了一身的蝨子,越撓越癢,皮都撓爛了,簡直生不如死。”
後座降下車窗,“你哪來的廢話。”
振子一噎,湊近試探問,“華哥,不管嫂子了?這荒郊野地萬一出事呢。”
振子沒轍了,“嫂子,您保重。”
他剛坐好,正要發動引擎,林宗易不耐煩掀眼皮,“讓她上車。”
振子麻溜下來,拉開車門,嘟囔了一句:沒打沒罵她,就跟我脾氣大。
我坐進副駕駛,林宗易揉着太陽穴,一臉寒意,“坐後面。”
我低下頭,“我知道你憎惡我,不願挨近我。”
林宗易目光深沉,望了我背影片刻,“你演得再楚楚動人,也救不了代你受罪的人。”
我情不自禁攥拳。
振子揭過後視鏡詢問,“華哥,開車嗎?”
林宗易按摩眉骨,沒回應。
振子嘬牙花子,“嫂子,您坐過去吧,您不聽華哥的話,有得是法子折磨,何必不痛快呢。”
我下車,默不作聲坐到林宗易身邊,振子這才駛下山。
程澤安排的保鏢被一撥打手摁倒在山路兩旁,林宗易分明閉目養神,卻好像對一切瞭如指掌,在經過那些戰敗的保鏢時,他嗓音低沉,“認識他們嗎。”
我強作鎮定,“我僱的保鏢。”
他平靜看向我,“是你僱的嗎。”
我答覆,“是。”
林宗易嗯了聲,“既然沒主子,振子,告訴你的人,帶去萬隆城教訓。”
“宗易!”
振子打電話的手一頓。
我淚眼朦朧,“是程澤。”
林宗易有一搭無一搭叩擊着真皮座椅,“韓卿,你挺念舊情,還藏着掖着,不希望我找他麻煩,對嗎。”
我哆哆嗦嗦掏出手機,打通一串號碼,對方很快接聽,我嘶啞喊,“程澤。”
“我在109國道,你儘快帶伯父趕來匯合。”
林宗易目視前方,夜太深,他側臉輪廓喜怒難辨。
我說,“不用了。”
他急得砸方向盤,“我親自送伯父出城,你是不是擔心連累我,我有程氏,誰動得了我啊?”
我心慌意亂,“你別等了,回公司吧。”我說完關機。
林宗易指腹捏住我手機,在掌心掂量把玩,吩咐振子,“放了他們,回去給程澤報信。”
我們回到蔚藍海岸,振子也跟上樓,我立馬意識到壞事了,還沒來得及應對,振子甩了兩下繩索,半推半哄將我逼向牀鋪。
我大驚失色,“宗易!”
繩索剪斷,振子固定在牀頭和牀尾拴了個死結,又綁住我的手腕和腳踝,“嫂子,以後老實點吧。”
我沒搭理他,凝望坐在沙發上的林宗易,“宗易,你要囚禁我嗎?”
他的位置正是光亮照射不到的角落,他陷在一片昏暗盡頭。
我泫然欲泣,“我怕疼。”
他無動於衷抽出皮帶,丟在地上,“你連死都不怕,怕什麼疼。”
我當即哭出聲,“宗易,我錯了。”
他走向我,在牀畔站定,“你錯太多次了。”
我淚流滿面,“你再原諒我最後一回。”
“上一回的賬都沒清算。”林宗易面無表情盯着我,“這一回原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