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斯乾耐人尋味審視我,“真心話嗎。”
我含着淚,可憐到極點,“斯乾,我不奢求其他,只求你派一隊人馬搜索林宗易的屍體,可以嗎。”
“可以。”他很乾脆,“什麼時候,今天嗎。”
我怔住,“你同意了?”
他臉上盡是笑意,“我的卿卿提出任何要求,我都會滿足你。”
我注視他許久,“那十億現金的去向,我沒有內幕消息。”
馮斯乾語調漫不經心的懶散,“林宗易除了你,無人可信。”他指腹搓磨我的脣,廝磨出一層殷紅,“只有你背叛暗算我,還能在東窗事發後安然無恙,保住他想保住的東西,他沒理由不選擇你。”
我面不改色,和他博弈這場攻心戰,“但我確實不知情。”
他倏而翻轉我,寬闊的胸膛貼住我身體,他釋放的呼吸像一股電流,流竄過我脊背,燙得我發抖。
“憑空蒸發嗎。”他脣舌吮着我耳垂,似有若無的吻,出其不意的咬,就像他這個人,表面波瀾不驚,骨子裏又陰沉莫測,我戰慄得更厲害,“你們精心部署都失手了,我又知道什麼。”
馮斯乾吻得用力,在我頸側肌膚烙下溫熱的齒痕,他感受到我全身抗拒,臂彎鉗住我,“林宗易一定掌握了這筆贓款,他的手段不會白搭一條性命。”
“他手段再高明,贏得過你嗎。”我偏頭,他眼眸烏黑明亮,漾着一絲淡笑。
“你在監控大廳運籌帷幄,操縱着萬隆城和江浦碼頭,仇蟒與林宗易的每一步,你算計得分毫不差,一心甕中捉鱉,支援周德元立大功。”我笑容嘲諷又玩味,“既然對岳父有孝心,想辦法查啊,查出藏錢的地點,周德元高升了,作爲他的女婿,你不也沾光嗎?”
馮斯乾一邊吻一邊打量我的反應,“韓卿,你瞭解自己最誘人的一面嗎。”
我嗅到他的氣息,濃烈醇厚的煙味,像是傾覆理智的毒。
曾經,我被他的毒蠱惑,無助,難捨,也上癮。
後來我撕下他的面具,在迷惑的皮囊下,他的心那麼硬,那麼有分寸。
愛與欲,黑與白,妻子和情人,涇渭分明,從不踏錯。
我迷戀過他的禁慾剋制,也爲他的剋制崩潰。
他偶爾分寸大亂,也迅速回歸軌道,而不是一味墮落,放縱。
馮斯乾下頜的胡茬沒刮乾淨,淺淺的毛刺扎着我,“你的倔強,清高,故作鎮靜,毀掉它們的瞬間,非常有意思。”
他將我長髮沿着頭頂捋向腦後,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尤其你愛着我也恨着我的一刻,掙扎在玉石俱焚和苟且偷生的夾縫裏,你根本不知道,破碎的你有多麼誘惑。”他輕輕撫弄我柔軟的髮梢,“那些男人愛你的風情奔放,是因爲他們沒有擁有你委曲求全的模樣。不肯屈服,又不得不屈服,我很喜歡。”
我看着他,“我的誘人,是我最痛苦的時刻。”
馮斯乾笑意一收,毫無眷戀鬆開我,“你的痛苦,是你自找的。”
他走進書房,關上門,我盯着那扇門好半晌,去嬰兒房給馮冬餵奶。
他似乎重了許多,八個月了,頭髮濃密硬實,黑亮如墨。
懷着他那段日子,是林宗易陪護,日積月累的相處,總歸是有三分影子。
“他認識你嗎。”
我嚇一哆嗦,回過頭,“你走路沒聲響啊。”
馮斯乾倚着門,指間銜煙,煙霧飄向過道,他沒靠近,“他對你很陌生。”
我抱起馮冬,在懷裏掂了掂,他咯咯笑,卻不黏我,含糊不清吧唧着,爸、爸。
馮冬黏馮斯乾,其實他也極少陪馮冬,比多數初爲人父的男人冷淡,可吳姐說先生平時照顧馮冬很盡心,當爹又當媽。
我重新放回嬰兒牀,面子下不來,“他跟着你生活,能熟悉我嗎。”
馮斯乾悶笑,“你當母親臉皮真厚。”
我走出房間,馮冬忽然開始啼哭,馮斯乾抱住他哄了兩聲,他漸漸止住。
我沉默片刻,“他怎麼了。”
馮斯乾將一個無敵醜的玩具豬卡在牀欄,逗着馮冬,“他聞不慣你的味道,他對一切香味過敏。”
我愣住,“我沒噴香水。”
馮冬睡着後,馮斯乾也走出嬰兒房,“你有體味。”
我一噎,“那我以後不能挨近他了?”
他若有所思,“你挨近他,他哭鬧,只要我在場便沒問題。”
我如夢初醒,“馮斯乾,你猜中我會離開,所以堵死我的路,對嗎。”
他繫着襯衫扣,“你離開,我不阻止。可馮冬無法適應你,你帶不走。”他表情略帶調笑,“韓卿,看你怎樣抉擇了。”
他下樓,閱覽當日的雜誌,我看了一眼沉睡的馮冬,“臭小子,他的奸壞你都繼承了。”
臨近中午,趙隊從市局過來一趟,他告訴馮斯乾,萬隆城已經佈下天羅地網,逐一排查包廂和洗浴中心。
馮斯乾示意他坐下,“牆壁,天花板,電梯箱,不要放過一處。”
趙隊說,“我們聽你的,你指哪查哪。”
“會館有地下室嗎。”馮斯乾突然問了一句。
我泡茶的手一僵。
“有地下車庫。”趙隊琢磨了一會兒,“十億現金不是小數目啊,會所人來人往,搬進地下室目標太大,內部瞞不住。倒是棋牌廳,賭資流水大,神不知鬼不覺能兌進去。”
“是嗎。”馮斯乾端起茶杯,“你能想到這點,林宗易會想不到嗎。”
我背對沙發,緊張得直冒虛汗。
“你覺得錢壓根沒運送出境,就在地下。”
馮斯乾這時制止了趙隊說下去,“水。”
我停在茶几前,斟滿茶壺,馮斯乾望向源源不斷注入的水流,“會所的地下室,位置很隱蔽,應該被僞裝成一間包廂。”
我穩了穩心神。
“記住。”馮斯乾目光移向趙隊,“禁止開啓地下室,特別是爆破不要輕易嘗試,等我到場分析再動手。”
我差點窒息,他又算準了林宗易的一招棋,看來耽誤不得了。
趙隊起身告辭,“那我先回隊裏了。”
馮斯乾點了下頭。
趙隊走到門口,朝送行的我頷首,“韓小姐,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