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逐漸淪陷 >第222章 是他
    老賀說,接機的男人叫劉志,是他的祕書,偵察這方面很有經驗,就是他發現了闌城的蛛絲馬跡。

    男人收了牌子,直奔這輛車,程澤揭過窗口,“你的證件呢。”

    劉志問,“林太太要檢查?”

    我下意識看程澤,他長腿交疊,“沒有證件,我不允許你帶走她。”

    劉志取出上衣口袋內的工作證,程澤接過,“湖城的?”

    我解釋,“我和劉志的領導談過,他是上面派下的,來頭沒問題。”

    程澤記錄下編號,歸還他,“劉先生,拜託照顧好韓卿。”

    劉志拉開車門,“林太太在闌城的安危由我全權負責。”

    我下車,程澤在身後喊住,“韓卿。”

    我側過身,他面目嚴肅,“有麻煩聯繫我,我立刻趕到你身邊。”

    我笑了笑,“我不牽連你了。”

    他坐直,窗外陽光正濃,灑在他清澈乾淨的面龐,“你對於我沒有牽連,只有我心甘情願。”

    我猶豫了一秒,“馮斯乾一定會查我的下落,你早晚要敗露,你當心。”

    “他沒膽子動我。”程澤神色諱莫如深,“馮斯乾的背景再大,他不是土匪,至多在商場上和我較量,華京的實力與程氏硬碰硬,他恐怕沒這份底氣。”

    “程麟手上的股份和你持平了。”我提醒他,“程麟的籌碼,等於馮斯乾的籌碼,程麟對他唯命是從。”

    程澤冷笑,“你不瞭解程麟,他畏懼馮斯乾是真,服從馮斯乾是假。名利場的男人,沒有真正的窩囊廢。”

    “那馮斯乾——”我不由握拳,“有危險嗎?”

    程澤說,“馮斯乾未必相信程麟,各懷鬼胎互相利用而已,程麟算計不了他,馮斯乾也喝不了他的血。”

    我沒再耽擱,跟隨劉志坐上桑塔納,程澤視線定格在我背影,直到車駛離,他才升起後窗。

    “闌城一共安插了多少人?”

    劉志擺弄手機,在等電話,“四個人追查林宗易的行蹤,六個人在十三坊撒網捕撈仇蟒。”

    我係上安全帶,“你們揪出仇蟒了?”

    劉志說,“仇蟒很狡猾,很可能不在闌城,不過我們摸清林宗易的住處了。”他調頭,繞過擁擠的弄堂,“附近便利店的攝像裏,有林宗易經過的錄像。”

    闌城入秋比江城早,道旁的梧桐開始泛黃,樹影搖晃,掠過一道人影,我驚愕,拍打着駕駛椅,“停車!”

    劉志猛地剎住,我趴在玻璃搜索剛纔的身影,人潮攢動,男人騎着摩托隱匿進車流,剎那無蹤。

    是他嗎?

    我死死盯着那片人海,林宗易個子高,身型也魁梧,極少有男人像他那麼高,應該沒認錯。

    可印象裏,他不會騎摩托,尤其是賽車款式的摩托,那個男人騎得很野。

    劉志問,“您看見誰了?”

    我不確定,扯了個謊,“我失聯多年的朋友。”

    “追上去嗎?”

    我搖頭,“算了,有緣會見。”

    我們到達目的地是下午五點,劉志帶着我在光明小區的西門1棟門口下車。

    四樓401單元,一間一室一廳,進門迎面砸下一副蜘蛛網,我嚇得尖叫,劉志被逗笑,“林太太沒見過這樣破舊的房子吧?”

    我定了定神,“我在太平街的房子更差勁,天花板漏雨,下水道天天浮着糞。”

    他詫異,“您的房子?您半點不像受過苦的。”

    我摘了墨鏡,放在鞋櫃上,“我受罪的時候,比乞丐差不多。”

    劉志打開壁燈,“由奢入儉難,現在回不去了。”

    我擦拭着茶几的浮塵,“富貴有富貴的難處。”我看向他,“你覺得我過得如意嗎?”

    他沒出聲。

    我推開臥室的窗戶,四周是生了鏽的鐵柵欄,底下一條古老的街道,坑坑窪窪的石灰地,兩頭貫穿十字路口,車輛來回穿梭,偶爾爆發幾聲鳴笛。

    劉志指着對面7棟四樓,“那裏。”

    窗簾緊閉,陽臺上空空蕩蕩,並未晾曬一件衣服,全無生活的痕跡。

    我半信半疑,“有人住嗎?”

    劉志說,“反常意味着暗藏玄機,他們普遍會選擇避光避世的居所。”

    我深吸氣,老賀的下屬既然密切監控這扇窗,想必有八九成的把握,“如果他出現,我親自接觸他。”

    他試探問,“那聯絡湖城嗎?”

    “先不要!”我驚慌失措,“我想辦法勸他,你們再給他一次主動的機會。”

    劉志耐人尋味審視我,“林太太,半年前橡山那晚的情形,我有耳聞,江濱兩城突擊烏溪,您撒謊把領隊趙凱支開,林宗易才趁機出境。”

    “仇蟒窩藏的十億現金,畢竟是林宗易挖出來的,而且他沒有隱瞞湖城。”我平復下情緒,“到這一步,你們層層包圍,他已經插翅難飛。老賀答應了,讓我出馬試一試,假如不費你們一兵一卒,不是皆大歡喜嗎。成與敗我認了,我不再阻攔。”

    劉志略有遲疑,“您考慮清楚,萬一他豁出去,仇蟒也在他的住處——”

    我看着脫落的一塊牆皮,“我賭林宗易會回頭,他並非和仇蟒一艘船。”

    “林太太,一星期爲限。”劉志撂下最後通牒,離開出租屋。

    我在沙發上打了個盹兒,下樓買喫的,街角有一家米粉店,鋪面很髒,招牌是百年老字號,其實做小生意的商販往往消息最靈通,倘若林宗易真在闌城,絕不會出入需要登記的高檔酒樓,反而小飯館能打聽一些消息。

    我在最外面的餐桌落座,“老闆,一碗牛肉米粉,加胡椒和白砂糖。”

    我掰開木筷,搓了搓毛刺兒,斜後方的一桌坐着兩個男人,戴着劣質的金項鍊,啃牛肉燒餅,“李豔又黑了我一千塊錢。”

    “李豔的新老闆多牛啊,咱們認倒黴吧。”

    男人用指尖蘸着芝麻粒,“當初幹保安,我嫌賺得少,哪知道換了老闆,工資翻倍了,想再回去,被李豔坑了一筆押金。”

    “新老闆是什麼底細啊,南方的富商?口音挺秀氣。”

    男人嗤笑,“你是想老婆了吧,糟老頭子還秀氣。”

    他們一邊閒聊一邊起身,我立馬掏錢結賬,跟上他們,“先生!”

    他們駐足,扭頭端詳我,我笑着遞上一盒軟中華,“外地人,在闌城做點小買賣,問問行情。”

    他們咧嘴樂了,“自己做買賣?”

    我坐在馬路牙子上,“一羣老家的表姐妹也投奔我呢。”

    他們撇開腿坐在我旁邊,“有學歷嗎,有老公嗎?”

    “學歷不行。至於有沒有老公——”我熱情靠近,給他們點菸,“這是什麼說法啊?”

    “沒學歷,你心氣兒不高,髒活累活能喫苦,沒老公,你沒束縛,賺錢爲大,對不對?”

    我恍然,“那我適合在闌城做什麼買賣。”

    他摸着下巴,“技師,賣酒,主要你喜歡什麼唄,不排除有顧客找茬,搞霸王餐那套,你最好求個靠山。”

    我殷勤問,“有推薦嗎?”

    “十三坊有一位蛇叔,挺有排面,也是外地的,能可憐你,你花錢打點他,他給你撐腰。你要是站住腳了,興許我們還求上你幫忙呢。”

    我按捺住激動,蛇,蟒蛇,看來是蟒叔。

    他竟然在十三坊又混出名堂了,那林宗易扮演什麼角色呢?臥底,義子?

    闌城距離江城不近,但也不遠,在闌城紮根,以林宗易的謹慎不會如此冒險,闌城並不安全,除非他另有圖謀。

    無論如何,眼下這條路錯了,一星期後老賀動手,結局的性質可不同了。

    我朝他們道謝,打包了米粉,乘出租車抵達十三坊,正好是最熱鬧的時間段。

    十三坊是闌城的老城區,臨近火車站,務工人員的人流巨大,排查很費勁,是藏身的絕佳地點。

    我捧着米粉吸溜,眼睛到處轉,司機透過後視鏡打量我,“姑娘,來旅遊?”

    我否認,“打工。”

    他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框,“打工穿一身香奈兒啊。”

    我故作尷尬,“假貨,充門面的。”

    司機說,“我女朋友也穿牌子貨,我一瞧,你這件絕對是正版。”

    我專注望着這趟街,“您聽過蛇叔嗎。”

    “聽過啊。”他用銜煙的左手對準一個牌子一掃,“午夜酒吧是蛇叔承包的,這片地界最大的酒吧了,一般人承包不下來,老闆是富一代,有人脈有錢,壓根不買賬,可蛇叔一出面,老闆當場割愛了。”

    我扣上盒蓋,摩挲着手腕的銀鏈,“多大歲數。”

    “六七十歲吧,特有派頭,你看民國電視劇嗎?跟《大宅門》裏面的老爺子一樣,拄着柺杖。有一箇中年男人總是跟着他,給他開車,氣場很厲害,陰森森的。我經常在這邊拉活兒,我看到兩次。”

    我翻出相冊,放大一張西裝革履的相片,“是他嗎?”

    司機一瞟,“非常像,沒這麼正經範兒。”

    手機從掌心滑落,我難以抑制顫抖,“師傅,有煙嗎?”

    我的煙在米粉店給那倆男人了,司機扔到後面一盒紅塔山,我抽不慣,從中間折斷,一點點攪拌着菸絲。

    八點到十一點,我硬生生等了三個小時,門外人來人往,唯獨沒有我渴望見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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