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江神情慌張闖進來,“馮董!林宗易跑了!”他發現我拼命抱住馮斯乾,瞬間怔住,“是您?”
馮斯乾不語,默認這一切。
“江城和濱城鋪天蓋地搜索林宗易的下落,您擅自放人了?”
我埋在他胸膛,微微顫慄着。
何江一臉懊惱,“您總是受這個女人的迷惑。”
馮斯乾警告他,“你懂點規矩。”
何江深吸氣,“您從不心慈手軟,唯獨邁不過這個女人...”他嚥下,“韓小姐這道坎。”
馮斯乾從懷中推開我,吩咐何江,“讓十三坊的保鏢最遲明天撤出。”
何江不甘心,“您真的罷手嗎,已經上鉤的魚不釣嗎?”
馮斯乾鬆了鬆領口,“林宗易不肯屈服,江城損兵折將圍獵他,得不償失。”
他仍感覺勒得緊,索性用力一扯,襯衫鈕釦全部崩落,尖銳的撕拉響刺激我抖得更厲害。
“滿意了?”茶几擺着林宗易剩下的半包煙,他嗑出一支點燃,“韓卿,你的楚楚可憐,你痛苦的模樣,一次又一次打敗我的理智,你高興嗎。”
燈火昏暗,他剖露的情緒那麼赤裸又沉重,“你得逞之後,心裏在想什麼。”他抽着煙,“你很得意。我這樣輕而易舉爲你的眼淚買單,爲你的哀求動容。我和你之間比狠心,比冷漠,我永遠不及你。”
我低聲啜泣,“我沒有得意。”
馮斯乾在霧氣中眯着眼,陰晴不辨。
我小心翼翼捧出袋子裏的商務裝,捧到馮斯乾面前,“我在商場給你買的新衣服。”
他一動不動,只一縷煙霧盤旋而上,瀰漫他那張晦暗莫測的面孔。
我鋪平在沙發上,馮斯乾很適合條紋的款式,他穿純色顯得太深沉,是一種和林宗易截然不同的深沉,從骨骼裏滲出的陰鬱感,算計感。
“斯乾,你試一試嗎。”
他撣落菸灰,“給我買的衣服,爲什麼拿到林宗易的住處。”
我眉眼溫順,“劉志每天在出租屋監視林宗易,我期間一直沒出門,飯菜是劉志負責買,我下午出去這麼久,怕劉志疑心我,衣服確實給你買的,我只是用它佔個手,打發劉志的盤問。”
馮斯乾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像是聽了,又像是沒聽我解釋。
好半晌,他重新續上一根,“給林宗易買過嗎。”
我嗯了聲,“買過一回,是襯衣。”
他挑開頸後的標籤,“這件尺碼,是他的碼數。”
我一愣,“你不是185嗎?”
“我180。”他叼住菸蒂,“185太寬。”
我捏着衣袖,悄無聲息收緊。
他悶笑,“你不記得我的尺寸。”
我垂下眼瞼,不敢看他。
馮斯乾說,“下次不用買了。”
我辯解,“可我之前買185...”
“將就穿的。”他臉色極度平靜,“我不知道你將我和他記混了,我只認爲你分不清尺碼。”
我胸口憋得難受,“我沒記混,而是——”
“而是從沒上心過。”他打斷我,我再講不出一個字。
何江這時走到他旁邊,俯下身,“馮董,我通知了闌城當地警方。”
何江低下頭,“我看到您同他周旋,以爲您是故意拖延,我才聯絡闌城。”
“何江。”馮斯乾對準天花板裂開的牆縫,吹出一縷煙霧,“看來我留不得你了。”
他不吭聲。
馮斯乾捻了捻指腹的殘灰,“一星期之內,你向董事局遞交辭呈。”
何江望向他,“馮董,周德元那頭塵埃落定,我會請辭。萬一後面有任何差池,我能替您承擔一部分。”
“不必。”馮斯乾一錘定音,“我不喜歡不可掌控的下級。”
何江腮骨鼓了鼓,“是。”隨即退出客廳。
馮斯乾熄滅了菸頭,他坐在那,整個人釋放的味道越發清冷。
半小時後,闌城的便衣抵達,馮斯乾起身接待他們。
年長的男人出示工作證,“馮董,您的祕書舉報,江城在逃人員林宗易藏匿於光明小區。”
馮斯乾若有所思回憶着,“我祕書的確說有一個男人相似他,我沒見到。”
對方四下張望,“您的祕書呢?”
馮斯乾側身,邀請他們進屋,“公司發生事故,需要他緊急趕回處理。”
年輕的男人不滿,“我們找他求證。”
馮斯乾不露聲色踩住一塊帶血的紗布,“我祕書懷疑而已,情報是否屬實,其實保證不了。”
年長的男人打量我,“這位是您的夫人嗎。”
馮斯乾笑了一聲,“我太太在江城。”
老總普遍伴隨一些風流韻事,男人很識趣,不再多問,“這應該不是您的房子。”
馮斯乾面不改色,“我司機的家。”
男人視線定格在瓷磚上的血跡,以及窗框遺留的一枚彈孔,“司機方便露面嗎。”
馮斯乾回答,“不方便。”
男人觀察他,“您受傷了?”
我立馬接茬,“他沒有受傷,是我的血。”我攤開掌心,“玻璃碴割破的。”
男人蹙眉,“似乎深淺與濃稠度不一樣。”
我心虛得冒汗,地上是林宗易的血,血色比較深。
馮斯乾鎮定自若,“血液接觸空氣與灰塵會氧化凝固,外界溫度也影響顏色變化。”
男人看向馮斯乾,“您是——”
他姿態從容,完全看不出半分緊張,“我僅僅是商人。”
男人說,“我們調取小區大門的監控,察覺到一個可疑身影,和林宗易高度吻合。”
馮斯乾神色意味不明,“興許他就在闌城。”
他們互相對視,“監控顯示,他是從這棟樓走出。”
馮斯乾反問,“有這層樓的錄像嗎。”
男人沒答覆,這種老舊小區壓根不會在每一層都安裝攝像頭,當然是馮斯乾意料之中的結果,“抱歉,我提供不了線索。”
男人說,“那打擾您了。”
馮斯乾關上門,靜默佇立在原地,許久沒反應。
我走過去,“斯乾...”
我以爲他表面放了一馬,照樣會藉助闌城之手再次圍剿林宗易,我能阻止他,卻無法阻止闌城干預,然而他並未如此,實打實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