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高掛在天空,炙烤着大地。雖然有風,但吹來的盡是乾燥悶熱的空氣,清晨幾乎全城都在下雨,唯獨開發區的區域內,彷彿與整個城市無關,自成一派,獨自炎熱。

    開發區的商業街建設已近尾聲,大多數施工現場已經將圍擋拆除,進入了裝修和商家入駐的階段,少數樓宇還在施工當中,工人們天剛亮時就開始作業,隨處可聞叮叮噹噹、轟轟隆隆,各種機械和車輛工作的聲音。

    姚嘉從其中一棟樓上的外施工電梯中走出來,儘管帶着口罩,還是被灰塵嗆到不停地咳嗽。

    之前她去騷擾喻程程,確實是因爲缺錢,因爲她在這裏投資了一層寫字樓,砸了很多錢進去。礙於身份的敏感,她頗廢了一些心思才搞到這一層寫字樓的產權,她爸完全不知情,她也儘可能做到謹慎保密,從各類文件簽署上完全看不出與她有一毛錢關係。

    她每次來施工現場檢查工程進度,都打着朋友的旗號,明眼人看破不說破,也有意無意地幫她瞞着。

    如果一切都進行得順利的話,她會在商業街投入使用房價瘋漲之後迅速把寫字樓賣掉。可是最近公司運轉並不順利,她需要大筆流動資金,於是更心急這裏什麼時候完工,哪怕她少賺一些也行,建成就轉手。

    “姚總,您放心吧,照這個速度,十月底保證完工。”同行的施工單位人員信誓旦旦地說。

    姚嘉不耐煩道:“最好是這樣。”

    忽然一陣風吹來,捲起地面的沙石,姚嘉急忙閉起眼睛側過身子背對着風口。閉眼的瞬間,恍惚看見遠處歪歪斜斜的零星幾塊圍擋前面,站着兩個人。

    等風過去,她再仔細一看,那不是喻程程和鐘意可嘛,真是冤家路窄啊。

    同行的人也看到了,不由嘀咕一聲:“那兩個人怎麼站圍擋下面去了,沒看見那圍擋都歪了嗎,多危險。姚總我就先不送你出去了,我去提醒一下那兩個人,風這麼大,萬一圍擋被吹倒了可怎麼辦。”

    姚嘉阻攔道:“我去吧,我的車正好停在那個方向,你去忙你的吧,我去提醒她們。”說完,她單手把安全帽摘下來遞還給他。

    工作人員看着姚嘉確實是往那個方向去了,也就沒多想,轉身離開了大門口。

    姚嘉走出幾步,又停下來,另轉了一個方向,站在一個她可以看到那兩個人,但是那兩人看不到她的方位。

    低頭看看自己那還懸在胸前未愈的手臂,擡眼又見害自己變成這樣的兩人正親熱地交談着什麼,姚嘉早前決定嚥下的那口氣,又被提了上來。

    她不會再那麼傻,正面跟那兩個人起衝突,但是人生在世,旦夕禍福這種事情,誰說得準呢?

    她又擡頭看天,這風怎麼不再大一點兒呢?

    鐘意可一貫喜歡在人前讓喻程程難堪,總是營造出一種她們兩個人之間關係很親密,很不可言說的假象。

    雖然也不完全是假的。

    身體上,她們確實不可言說,但情感上卻沒別人想象中那麼親密。

    喻程程那樣親暱地攬着自己肩膀的時候,鐘意可感到意外的同時,也感受到了來自喻程程的威脅。

    她笑嘻嘻地迴應喻程程:“有什麼話就在這說吧,周歡又不是外人。”

    周歡倒是很給鐘意可面子:“對,附近也沒別人,你要是怕我聽,我就走遠一點,地方讓給你們。”其實周歡是做足了要看戲的準備。

    喻程程不理周歡的勸阻,仍是笑着看向鐘意可:“不行,這件事比較私密,我們兩個得私下談。”說完又對周歡說:“你在車裏等我。”

    “那個……”周歡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對鐘意可囑咐幾句:“注意安全。”

    於是鐘意可被喻程程“挾持”着,遠離了停車的地方,來到一片開闊的場地。

    風大灰大,兩人都只能眯起眼睛走路。

    鐘意可捂着口鼻,悶聲悶氣地說:“你要跟我談什麼呀?說好了只是談談,不許動手。”

    喻程程也捂住嘴:“少說幾句吧,也不怕喫灰。”

    “那邊有個被風的地方,我們去那吧。”鐘意可揚手一指,指向了一排掛着招商廣告的圍擋,風吹日曬下,噴繪布上的字已經顯得殘破不全,有幾處甚至直接露出裏面的金屬背板來。

    喻程程信了鐘意可的邪,走到那才發現,附近有個監控攝像頭,剛好能拍到她們所在的位置。

    鍾小狗智商漸長。

    起先,兩個人是平行站在圍擋下面,面對着彼此,圍擋在她們身側,將風都阻隔到了另一邊。

    因爲要來工地,兩個人都穿的平底鞋,身高上的差距又變得明顯了。

    這樣站着的時候,鐘意可總覺得自己比喻程程矮一塊。

    她環視四周,發現周圍的地面凹凸不平,唯有她們兩個挑的這個地方最爲平坦。眼見圍擋下面鋪了幾塊磚頭,她想也沒想,跨步站到平鋪的磚面上,背靠着圍擋,再看喻程程的時候,心裏總算平衡了一點。

    喻程程沒有理會她的幼稚舉動,她在牀上爭不過自己,在身高上想找點尊嚴,那就給她吧。

    “鐘意可,我不在我朋友面前打你,你是不是也應該稍微收斂一點,不要胡說八道。”喻程程說着,把露在外面的創可貼又往領子裏藏了藏。

    鐘意可挺直了腰板站着,不服道:“天地良心,我哪句是胡說?那就是我弄的呀,有什麼不能承認的?”

    “閉嘴。”喻程程逼近一步。好想一拳給鐘意可懟圍擋上面,懟出一個人形的凹坑來。

    “那有監控。”鐘意可指了指監控的方向。

    喻程程無奈:“我不打你,我就是來跟你講一講規矩,首先……”

    鐘意可突然打斷喻程程的話:“所以你把我叫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來……是不是意圖對我不軌?”說完,她雙手護在胸前,做出驚恐的樣子。

    喻程程:“……”這個腦回路也是沒誰了,她跟周歡肯定能聊一起去。

    “你不是專門挑了一個監控可以拍到的地方嗎?你還怕我對你不軌?”喻程程連掩飾都省了,直接一個白眼過去。

    “這工地上的監控,安那就是嚇唬人的,沒幾個真正在運行,都是擺設。”鐘意可說着,臉上浮現出笑意來:“不過,如果你真是想對我做什麼不可描述的事情的話,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喻程程故意惡狠狠地說:“想得美!你不是喜歡看恐怖片嗎?那你一定看過這樣的情節,像這種空曠的施工地,常常成爲兇手埋屍的最佳選擇,一旦被埋骨在工地裏,幾乎很難被發現,就算將來被發現,也是幾十年後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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