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呂博承卻睡不着了。
把蘇青媖的信看了不下十幾遍,都能倒背如流了。小寶的小像也是看得快刻進心裏了。
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想着母子倆人的這一番遭遇,心裏又是疼又是難過。
本來以爲娘子會好好的,在楓亭鎮過着安靜平穩的生活。在家裏也不缺喫喝,他爹也不是個苛刻的人。
雖然有個後孃在,但外祖的十五畝地還在她手裏捏着,夠她一個人喫喝了。就是有孩子也夠了。
沒想到真就有孩子了。
呂衛暘?小寶!
呂博承嘴咧得大大的,無聲地笑了起來。娘子說他又皮實又機靈,又活潑又懂事,長得像他。
娘子這不是說傻話嗎,他的兒子長得不像他,要像哪個?
又轉念一想,小寶是不是因爲父親不在身邊,所以才又聽話又懂事,很少哭鬧?
週歲都沒過,就跟着他娘東奔西走的。才丁點大,路都不會走,話都不會說,一路跟着大人喫苦受罪……
呂博承把被子往腦袋上一蒙……
睡在一個帳篷裏的狗娃安靜地聽着,嘆了口氣,將軍他又哭了。
也不敢發出一絲聲響,直挺挺地躺着,翻身都不敢,就怕驚擾到他。
將軍自收到家書就不正常了,又哭又笑的。都一天了,跟靈魂出竅了一般。
不過,要是他也有那麼一個可愛的兒子,也有那麼一個能識文斷字,又會養孩子還會掙錢的娘子,他也會笑的。
不過聽到娘子和孩子背井離鄉,一路喫苦受罪,他可能也會哭吧。
狗娃愣愣地想着。
等將來見到嫂子,一定要讓嫂子給他也找一個像嫂子那樣的娘子,再生一個也長得像自己的孩子。
狗娃笑了起來,一雙眼睛在黑夜裏露出期盼的光,閃了又閃。
忽然,他聽到將軍那邊有動靜了。
翻身下牀了。要幹嘛,出去噓噓?
豎着耳朵聽了聽,並沒有。將軍沒有出帳,而是點起了油燈。
“將軍……”
呂博承手下頓了頓:“吵醒了你?”
“沒有。我還沒睡。”
“那你繼續睡。”
這還怎麼睡?狗娃支起身子看向他。
就見他拿起了他那把劍,很快便鑽到了牀底下。
狗娃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這埋得那麼深,那麼隱蔽,而且守衛那麼森嚴,誰敢進去偷啊。
剛吐槽完,就見他已是從牀底鑽了出來,把一罈金子倒在衣襬上,數了起來。
狗娃只想捶牀,這什麼毛病!大晚上不睡覺,挖金子數金子!
是嫌白天守城牆不累嗎?是嫌吹的風喫的土不夠嗎?
一臉無語地看向他。見他數完金子又抱着罈子發起呆來,終於忍不住了,問道:“將軍,你這都數了多少遍了,心裏沒數啊,還數?”
就聽呂博承悠悠地嘆了口氣:“我現在沒有那麼多俸?了,現在每月發的餉銀都不夠我去伙房換喫食的。小寶以後要念書,要成親,要置產,這些哪裏夠。”
狗娃剛支起的身子又倒回牀上。
“將軍,你這想得是不是太遠了?你兒子才兩歲,兩歲!”
你兒子是迎風就長的吧!還過段時間,忽地就長大了。
就聽見呂博承又說道:“你現在都在崔元帥身邊當親兵了,你沒聽他說過嗎,他家裏的女兒,從生下來就準備嫁妝了,到南方找做傢俱的木料,都要找好幾年。”
“那是大戶人家。我們小門小戶的,飯喫得飽就不錯了。”狗娃撇嘴。
“那不行。我自己是這樣,我不能讓我兒子也跟我一樣。”
要是蘇青媖聽到,一定會稱讚他一聲有見的。現代人在激勵自己的時候,就經常把一句話掛嘴邊:“我不是富二代,但我要讓我的孩子成爲富二代!”
口號喊得響,跟打了雞血一樣。
呂博承之前不知道他有兒子了,被分去守城之後,每天對着戈壁和大漠,心也一點一點在枯萎。
今天收到蘇青媖的來信,那顆心又像是久旱的田裏下了一場甘霖一樣,他只覺得他全身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囂,他要活下去!要好好活下去!他要去見娘子,見他兒子!
呂博承看了看被他抱在懷裏的,藏了快三年的私藏,又悠悠地嘆了口氣。
“不知道我娘子和小寶現在好不好,能不能喫得上飯。”如果能把這些金子帶去給娘子就好了。
她一個女人帶着個孩子,遠離家鄉,沒屋沒地的,四處飄零……跟岳父岳母他們也失散了,背井離鄉的,該有多難啊。
要是他在她身邊就好了。
呂博承眼眶又溫潤了。
轉身又趴回牀底下,把罈子又埋了起來。眼淚滴到土裏,很快就消失不見。
江東大山裏,蘇青媖一夜好覺。
天氣涼了,最適合睡覺。炕做好了,但還沒用上。被子倒是又添了一條。昨天來回倒騰着把竹筍從山腳下搬回來,把她累得夠嗆。
昨晚倒牀上就睡過去了,連夢都沒做一個。
小寶也是,在竹林裏跑了一天,昨夜剛沾了牀就睡得呼呼的。
一早上,蘇青媖腦子醒了,但身體卻沒動。天氣涼了,最適合窩被窩。賴牀什麼的,最喜歡了。
正賴着牀,忽然就覺得胳膊一沉。很快又有兩隻小手攀了上來。
蘇青媖笑了笑。
側了身子把小寶抱在懷裏。
小寶只要讓他睡夠,早上就一點都不貪睡。起牀時間比她都準時。睜開眼如果見她還沒醒,就過來抱她的胳膊,鑽她懷裏。
“小寶醒了嗎?”
“娘醒了嗎?”
“娘還想睡。”
“小寶還想睡。”
“小寶陪娘睡啊?這麼乖啊。”
“乖。”
“這麼乖的寶寶是誰家的啊?”
“孃的。”
“是孃的啊,真好。那娘香一香。”
小寶扭着小身子咯咯地笑了起來,也捧着蘇青媖的臉左右親了親,趴在蘇青媖的懷裏又閉上了眼睛。
蘇青媖摸着他小小的後背,後頸軟軟的肉,又開始長肉肉的小屁股,兩條肉肉的小短腿,又颳了刮他軟軟的腳底板,把他逗得咯咯笑,扭着小身子躲癢。
蘇青媖揚了揚嘴角,心裏無比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