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了藥方,那小夥子看了看初顏,欲言又止。

    “可有不妥?”初顏問他,張着明亮的大眼睛,很是虛心。

    小夥子略垂了頭:“姑娘是個好人。”

    她雖然是因爲吃了點心纔不餓,但是她大可去喫頓好的再來。

    看病求人的是他們,不是她。

    要說是爲了多賺幾個病人的名額,她也沒必要,畢竟明眼人都看出來,這姑娘與其他大夫救治病人的數量,差距有點大。

    且就算旁的大夫走了,別的看病的人,不依舊是打算繼續排隊嗎?沒打算改來這邊的。

    還有,他看見了,是這姑娘對身邊的小廝說話,小廝進去才喊了孫副掌櫃的出來。

    之後孫副掌櫃的才說了那號牌的辦法。

    她還讓跟着自己的小廝先去喫飯。

    所以小夥子認爲她是個好人。

    而且她醫術其實不錯,診脈沒多時,問了問他的飲食習慣,便就開了這藥方。

    這藥方與他以往喫的沒多大不同,他都吃了快十年了,自童年落水落下病根,就沒斷過藥,所以識得自己喫的藥。

    卻又有些不同,加了些很常見的藥,換掉了一些比較貴的。

    再就是寫了一行建議多喫的食材。

    這姑娘醫術不差,德行也沒上午人們猜測的那麼不好。

    但是小夥子不知道如何幫她。

    所以就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聽見他誇自己是個好人,初顏笑了:“你也是個好人,所以值得好好活下去。”

    小夥子的心咯噔一跳,擡眸。

    初顏認真看着他:“不要再自行斷藥了。”

    她看出來了,他已經很久沒有吃藥了。

    小夥子的眸子有些溼潤,脣瓣蠕動着,更是不知說什麼好。

    “快回家吧,你家人在等你。”初顏道。

    每句話都是那麼平凡,卻叫小夥子的神魂都爲之一振。

    有家人在等他,他要好好活下去,不能自己放棄自己。

    小夥子忽然笑了,朝着初顏鄭重一拜,而後離開。

    看到初顏這邊好久沒人來,封布言這才近前。

    “初顏姑娘,可方便說話啊?”

    封布言一旁看着初顏很久了,但是見她診脈,不敢打擾,怕她輸。

    初顏這邊人是不多,但也基本沒斷過,所以封布言總是不敢來打擾。

    這會兒排隊的人少,初顏這邊也沒人,他纔過來。

    “封先生,怎麼還不去喫飯呢?”初顏說着,拍了拍纔拿完點心的手。

    “不知初顏姑娘,能否賞臉一起喫個飯呢?”封布言,想請初顏喫飯。

    平安拽了拽封布言的袖子,心裏着急:他家公子真的是傻白甜,敢約未來沐王妃,也敢約別的女子。

    封布言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有些唐突。

    所幸初顏又去挑揀盒子裏的點心,像是沒聽到。

    “在下先行離開了,初顏姑娘。”

    封布言幾乎是落荒而逃。

    初顏擡頭,盯着他幾乎是跑開的後背,暗暗搖頭。

    她不想去,就裝傻充愣咯。這拿手好戲,幫自己擺脫過不少無賴的糾纏。

    不過封先生不是無賴,初顏只是打個比方。

    而且她今日是來義診的,不可擅自離開。

    直到五位大夫喫完飯,初顏這邊情況也沒什麼大變化。

    喫過飯的排隊的人漸漸回來了,場面又恢復到上午那般。

    不過,後面新來了一些人,交頭接耳,打量着初顏這邊。

    初顏旁邊的小廝見着有人又在議論初顏,心情不是很爽。

    無他,早上被議論那是別人不瞭解他們家初顏姑娘,咳,就是他們自己人也不對初顏姑娘抱希望。

    但這都過了半天,就算是初顏姑娘因爲是外地人,不被歡迎,但她醫術好,人品也都過關,怎麼就被還被人如此議論呢?

    小廝有想幫初顏打抱不平的準備了。

    不等小廝發作,那些人烏泱泱朝着初顏這邊來。

    初顏正咬了一口點心。

    沒辦法,沒人來看診,她只好喫點零食打發時間。

    人來到跟前,還不少的人,這影子都把初顏遮了起來。

    來人是一羣書生。

    睦州有個書院,是沐王來此後籌建的。

    開始是募捐而成,後來的維護和教學都是沐王自費。至於沐王的錢哪兒來的,那不重要。

    這羣書生,人不少。

    見初顏驚訝,便都自覺排好了隊,爲首的書生道:“我們是來看診。”

    初顏微歪了歪頭,朝書生身後看去。

    好,好長的一個隊。

    初顏再看旁邊大夫的隊,貌似還沒這些書生排的人多。

    “我……”初顏想說自己一時間看不過來這麼多人啊,要是着急就去旁邊。不過想到旁邊人也不少,不一定有自己這邊診脈快,所以就沒說出來。

    她這是忘記了今日不僅是義診,還是比試啊。

    天大地大,病人最大。

    初顏趕緊滴將那半口點心塞進了嘴裏,又用手帕淨手,而後診脈。

    “請坐。”

    書生覺得好笑。

    “我愛喫酸的,與一般的男子有些不同,不知可是有什麼病症?”書生聽說了初顏以喫看病,所以提及自己的飲食習慣。

    初顏診脈時神色較嚴肅,聽見書生這麼說,於是着重探胃部的脈象。

    “不知先生平日裏喫幾餐?”

    “兩餐,早和晚。”

    “爲何不喫午餐呢?”

    “沒這習慣。”書生坦然。

    “希望先生將這習慣改了。晚餐可以不喫,午飯要喫的。因爲午飯能給你提供中午到下午的活力,早餐喫多少都是不足夠的。人晚餐喫得,多半是就寢時貢獻給了體重。先生喜食酸,因爲你沒喫飽,身體在向你抗議。你若再不肯改變自己的習慣,你日後就會漸漸不喜歡喫酸的,你會什麼都喫不下了。”

    很像後來人們所說的厭食症。

    初顏說的很嚴重,書生臉色漸白。

    不是不信,而是真的覺得自己最近飲食量減少。而食酸,可以開胃,所以他漸漸喜歡。

    不過,這喫酸的開胃,效果也越來越不顯著了。

    他還以爲是自己過了長身體的年紀,不需要喫那麼多東西了。

    初顏說完,又思索一番,便將藥方寫下,並鄭重提示:“請先生不要輕視自己的症狀,若,”初顏看了看旁邊的大夫,“覺得我這診斷或是方子有問題,可以稍等下到旁邊的金先生處確診。聞聽金先生對胃部疾病很有研究。”

    金木水火土五位大夫,有的是本姓,有的是綽號,是人們爲了方便記憶,對明仁堂五位大佬級別的大夫的稱呼。

    這還是昨日裏白無常填鴨式給她講的。

    書生起身,朝着初顏道謝。

    身後那書生見平日裏活潑的同學被發現身體有這麼嚴重的病,當時嚇得不輕:“姑娘,快幫我瞅瞅,我,我不愛喫酸的,但是我愛喫辣的!”

    見這書生緊張,初顏笑了:“愛喫什麼都有,不一定是病啊。要看是否飲食習慣突然改變,以及身體可有不適。你不必慌張,這會影響我診脈。”

    書生立馬調整呼吸。

    被診斷爲日後可能會什麼都喫不下的書生,神色有些恍惚。

    午飯時分找初顏看過病的小夥子,此時換了書生服,迎着那書生,彎腰行了一禮:“多謝海師兄幫忙!”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