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棘手的問題。
如果沒說好,這會影響到蘇長青本身,雖然目前還只是兩個徒弟的師尊,但既然身爲師尊,陳夜希望自己給自己徒弟帶來的是正面影響,而不是負面影響。
他陳夜行走諸天數十萬年,又不是什麼邪惡滔天的大魔頭,而是一代大道尊,如若不能給自己徒弟標榜爲一個正確的榜樣,給予正面的影響。
那他這個大道尊未免也當得太不合格了些。
只不過,感情這方面,是陳夜活了數十萬年來的短板。
蘇長青如此直白的表達了對他的感情,所以陳夜也報以直白的拒絕回答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讓蘇長青如何從這種情況之中回覆過來。
斬情斷念?
這固然不可能,蘇長青走的並不是無情之道,雖然在外人面前性子清冷孤高,好似拒人千里之外,但實際上也只有最爲親近之人,例如陳夜,蕭楠等,才能知道蘇長青最真實的一面。
若是斬情斷念,就如同一個失去了七情六慾的傀儡,冷冰冰的活在這世界,這非但沒有絲毫的幫助,相反只會加害了蘇長青。
是完完全全不可取的行爲。
所以這一條根本毫無懸念,直接被陳夜丟出了思緒之中。
既然不斬情斷念,那便壓制?
這似乎也不是一個很好的手段。
想到這裏,陳夜眸光幽幽,望了蘇長青一眼。
少女還是低垂着螓首,雙手極爲不自在的交疊在一起,玉指勾繞,白髮肆意披散,雖看不清俏臉上的表情,但光是想象,也大致能想象出來。沒了先前的躁動,但依稀能感受到心中的異樣情緒。
一次兩次倒還有用,時間長久了,隨着蘇長青的成長,壓制這種手段,也就無用了,而且壓制這種手段,不僅不會帶來好轉,也會帶來負面影響,反而促成心魔的產生。
所以,這一條也就自然被陳夜從思緒當中丟了出去。
思前想後,眼下似乎也就只有一條最爲適合蘇長青了。
那就是……穩固,調整心境。
但這一條也是最爲棘手的,這需要陳夜來幫忙引導,因爲他是造成這心境不穩的罪魁禍首。
是徒弟愛上師父,這種情節發生在他身上,可真是太無奈了。
輕輕摩挲指尖,陳夜眸光突然轉動,落在了道宮大門上,淡然道:“既然都聽到了,還躲在外面幹什麼?”
話音一落,原本低垂着螓首的蘇長青突然擡起頭,循着自家師尊的目光,一同望向了道宮大門,美眸閃爍着些許錯愕。
有人偷聽?
過了半響,兩道身影才小心翼翼的從道宮大門外走了進來,不是別人,正是原本在外面與四大天人切磋練手的蕭楠與青霜。
頂着兩道視線所傳遞而來的莫大壓力,蕭楠與青霜齊齊吞了口唾沫,連帶着走路的時候,身軀都帶着不自然與僵硬,艱難的走到了道宮大殿中央。
突然間,兩人相視一眼,隨即……
噗通!
一聲輕響
二人動作整齊劃一,彷彿事先排練過百遍千遍一般,雙膝跪倒在了地面上,俏臉上更是露出了一副肅穆之色。
蕭楠率先開口:“師祖,我們不是有意偷聽的,我們只是跟四大天人切磋完了之後,然後打算回到道宮內繼續修煉,但發現您跟師尊正在談話,所以就沒有進來了!”
話音落下,青霜似是非常嫺熟一般,不帶一點停頓的接了下去:“是啊師祖,我們絕對不是有意的,而且師尊對您都是真情實意,這些日子以來,我們一直都看在眼裏面!”
她們二人不是傻子,活了數萬年,並且都是女子,蘇長青雖是她們師尊,但真實年齡不過十八而已,單要比細心,觀察這方面自然遠遠不如她們。
蘇長青經常往竹林跑,坐在那裏偷偷笑,赫然一副‘想起高興事情’的模樣,外加上經常與陳夜攀談,興致濃濃,興奮的情緒溢於言表。
同樣身爲女子的蕭楠與青霜,以敏銳的第六感察覺到了不對勁。
左思右想,上下聯繫……
也就大概明白爲什麼師尊在面對師祖的時候,會那麼高興了。
真實年齡不過十八的小姑娘,終究還是芳心被觸動了。
但她們二人其實並不看好這份感情。
原因無他,哪怕是師徒之間,兩人的差距還是太過於巨大了,不論是年齡上,實力上,還是心境上。
一個還未成長起來的妖孽天才,跟一個諸天無上大佬談情說愛?
鬼鬼,這是什麼驚世駭俗的聽聞啊?
根本不切實際!
只是,她們二人也沒有想到,這位小師尊,居然就跑到師祖這位無上大佬面前,直白地將自己的感情說了出來?
這番下來,小師尊那肯定是避免不了要傷心的。
蕭楠與青霜本來是不打算參與這件事情的,但其實從一開始,就應該已經被陳夜所發現了,她們二人一直逗留在門外,也早就做好了被叫進來的心理準備。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所以她們二人才會這般有默契。
而蘇長青顯然也沒有想到,自己對陳夜的表白,居然被自己這兩位徒弟給聽見了,並且蕭楠與青霜的話,更是讓她猝不及防,俏臉上不可避免的染上了一層紅暈,羞怯羞赧頓時涌上,繚繞心扉。
與師尊表達自己的心意,結果被她人撞見……而且之前的事情原來都被別人看在眼裏面!
實在是!
太羞恥了!
蘇長青此時的心情可謂是萬分凌亂,先有師尊拒絕了她的心意,導致她心緒憂愁不定,又有現在的情況發生,恨不得讓她找個地縫鑽進去纔行。
然而,首座上的陳夜卻是看見了事情的轉機。
微微頷首,陳夜淡然道:“長青這些日子以來的變化,爲師自然是一直看在眼裏。”
說着,他視線落在了蘇長青身上。
而這番話,這一眼,卻是驟然間將蘇長青心中羞赧給壓下了大半。
這話的意思,難道是說……師尊其實早就察覺到了自己的心意?
緊咬着脣瓣,蘇長青心底的酸楚霎時間吞沒了其他的情緒,原本泛紅的眼眶再次涌上了一層朦朧的水霧,少女啜泣了一下,精巧的瓊鼻微微抽動了一下,聲音中的顫動止不住:“所以……徒兒此次表達的心意,師尊其實也全然不感到意外?”
出事了!
本來打算幫襯着蘇長青說說話的蕭楠與青霜直接傻了,師祖的一句話,直接將她們這位小時尊給影響到了,也將她們的思緒給打亂了。
見狀,陳夜卻依舊是面色平靜,不慌不忙,搖了搖頭:“並非如此,相反,倒是出乎了爲師的預料。”
話音落畢。
原本酸楚氾濫,幾乎要從心口溢出的蘇長青驀然一愣,美眸圓睜,下意識道:“出乎了……師尊的預料?”
並且這番話,連帶着蕭楠與青霜都感到愕然了。
師祖難道不是已經知道小師尊的心思了麼,爲什麼還會有出乎預料這種東西?
陳夜不答,伸出手,對着蘇長青輕輕招了招。
沒有猶豫,蘇長青直接起身,邁開步子朝着自家師尊走去,而原本她座下的蒲團,也落在了陳夜首座旁的小平臺上。
“師尊……”
一走近,陳夜身上那股淡雅的氣息撲鼻而來,讓蘇長青眼眸中瀰漫的水霧幾乎定格住了,與冰藍色晶瑩剔透的瞳孔交匯,格外明媚閃爍。
蘇長青心底的酸楚憂慮不知爲何被驅散了大半。
“坐。”
溫潤柔和的嗓音縈繞在耳畔,讓她的心安定了下來。蘇長青乖巧的在陳夜身旁的蒲團跪坐而下。
隨即,她便感覺到有一隻大手輕輕的落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是師尊的手。
蘇長青感受不到緊張,陳夜身上那股淡雅的清香讓她倍感安定,猶如無形的細細流水,沁入心扉,微微眯起眼簾,彎如月牙兒般。
“你對爲師的心意,爲師明白。”陳夜平靜溫潤的嗓音緩緩響起:“情之一字,囊括着許多,但爲師於你,只有純粹的師徒之情,爲師並不想欺瞞你,如果避而不答,亦或者欺瞞你,興許對你的影響會更大。”
聽到這裏,蘇長青不禁睜開眼簾,緩緩擡首,想去看陳夜,卻發現陳夜此時此刻也在看着她。
沉默了片刻。
少女伸手捂住了胸口,俏臉上帶着無比的認真,凝望着陳夜,輕聲道:“徒兒明白了。”
明白了?
明白啥了?
蕭楠與青霜面露迷惘之色,兩人的舉動看得她們此刻滿頭霧水。
本來以爲她們能夠多多少少,能夠爲小師尊說些話。
但現在似乎……
好像不用了?
不對不對,她們是已經完全搞不懂現在的形式了。
陳夜眸光幽幽,微微閃爍着,看着蘇長青。
卻見蘇長青突然伸出手,拉住了陳夜的衣袍。
陳夜默然不語,神色依舊平靜,靜靜看着。
白髮少女攥緊衣袍,望着陳夜,美眸此時此刻帶着前所未有的堅決,似乎下達了最大的決心,最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
“徒兒日後,好好修煉,總有一日,徒兒相信……能夠打動師尊的心!”
陳夜:“……”
…………
Ps:來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