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逸南是被一陣煙味嗆醒的,他睜眼就看到房間裏一片煙霧繚繞,再一扭頭,就看到那個放毒的元兇……佇立在窗邊,手裏夾着煙,而窗臺的菸灰缸裏,積了一堆的菸頭。
是墨天絕。
“怎麼回事,小爺我怎麼會在醫院?”
肖逸南抱頭起身,他明明記得自己在RL酒店,可喝了杯酒就失去意識了,可他號稱千杯不醉,怎麼可能才一杯就倒。
所以肯定是有人在他酒裏動了手腳。
“靠,是誰弄暈的小爺!”
肖逸南氣呼呼的,然後走到墨天絕的身邊,覷着那一缸的菸頭,擰眉,“絕,你做什麼吸這麼多煙?難道小爺我被人拍了裸照?抓到那人了麼?敢動小爺,小爺我扒了他的皮去!”
墨天絕面無表情地扭頭,煙霧繚繞中,只說了三個字,“鬱景遙。”
肖逸南邪眸大瞠,片刻,懂了什麼,低罵一聲,“靠,我就說怎麼這麼巧,雲薇薇也在,竟然主意動到小爺我頭上來了!”
肖逸南罵罵咧咧,半餉纔想到什麼,問,“對了,這回景遙又做了什麼?你和雲薇薇什麼情況?”
捏煙的手顫了顫,墨天絕又猛吸了好幾口煙,才沉沉地道,“雲薇薇懷孕了。”
“……”
“咳,咳咳……”
肖逸南又是猛嗆好幾口,才難以置信地揚聲,“你說什麼?!雲薇薇懷孕了?!這是在開什麼玩笑?!”
他也希望是玩笑。
可女醫生說雲薇薇已經懷孕兩個多月。
算算日子,就是他和雲薇薇在鎂國時,被裴小櫻下藥的那次。
可,也就那一次,怎麼就懷上了。
墨天絕面色陰鬱,更猛地吸着煙,因爲太用力,自己也咳嗆了一下。
肖逸南這才從震驚中回神,一把從墨天絕手裏搶過煙,暴躁道,“你幹嘛,想把自己吸成肺癌,不就個孩子嗎,你至於這樣?”
在肖逸南眼裏什麼都很輕。
可墨天絕早已煩亂了一夜,想着雲薇薇要是醒後知道這件事該怎麼辦,孩子要不要留,還是在雲薇薇醒前,打掉?
肖逸南看着墨天絕布着血絲的眼,斥歸斥,還是把婦科主任叫了進來,然後詢問雲薇薇的情況。
婦科主任面色凝重,說,“院長,墨少,我剛把雲小姐的檢查記錄重新看了一遍,雲小姐目前懷孕10周,雖然有出血跡象,但並沒有流產,只是,雲小姐距離上次生產其實才小半年,而她上次是剖腹產的,所以這個孩子是不能留的,否則,到時候剖腹產的傷口裂開,雲小姐會有生命危險。”
原來,不是留不留的問題,而是根本不能留。
墨天絕神色晦暗,有着幾絲痛楚從眸中掠過。
肖逸南讓婦科主任先下去,然後輕拍墨天絕的肩膀,說,“絕,孩子10周,正好來得及做無痛人流,而且雲薇薇應該也不知道,趁現在雲薇薇昏睡着,立即做手術吧。”
墨天絕不說話。
肖逸南繼續道,“而且,你忘了麼,雲薇薇有血液病,上個孩子就也遺傳了雲薇薇的血液病,這個孩子肯定也是,更別提你們是兄妹,孩子畸形的機率很高,上次那孩子沒畸形是運氣,可這次這個來的根本不是時候,難道你要雲薇薇將來死在懷孕中後期嗎?”
墨天絕瞳眸劇烈收縮,他其實在乎的不是孩子,他只是怕她知道又一個孩子沒了會傷心。
但云薇薇現在昏睡着,如果能無聲無息地讓孩子消失,雲薇薇應該就不會痛了吧?
墨天絕五指緊攥,終是點頭。
雲薇薇被推進了手術室。
墨天絕看着她微白的臉,指尖輕觸她輕擰的眉頭,卻還是在從眉頭劃至臉頰時,收回。
“開始手術吧。”
墨天絕沙嘎一聲,走出了手術室。
手術牀上。
婦科主任準備着工具,麻醉師開始給雲薇薇打局麻針。
可,就在麻醉師將針尖扎入雲薇薇手臂的時候,一聲悶哼從雲薇薇的嘴裏溢出。
她緩緩地睜開眼,看着有些刺眼的手術燈。
而麻醉師因爲她突然的醒來驚了一下,紮在她皮肉裏的針尖輕動,將雲薇薇疼得徹底清醒過來。
“我怎麼在這裏,你們要給我做什麼手術?”
雲薇薇有些防備地坐起身,看着面熟的婦科主任。
婦科主任一慌,腦中空白了好半響,才結結巴巴地道,“雲小姐,你、你卵巢裏有兩顆囊腫,我們檢查的時候發現的,所以就、就給你動手術摘掉,你放心很快的,就幾分鐘……”
她雖然不是醫生,但她曾經看過一篇婦科類的文章,裏面有提到卵巢囊腫,雖然摘除確實需要做手術,但做的是腹腔鏡手術,根本不需要通過陰.道。
婦科主任被她看得心慌,反應過來雲薇薇或許不是完全沒有這方面的知識,立即改口說,“雲小姐,這些工具是之前一場手術留下來的,你還是快點躺回去,我馬上給你做腹腔鏡手術。”
可這裏哪來的腹腔鏡。
婦科主任面色再僵,正想說護士正在搬儀器過來,雲薇薇面無表情,突然問,“我是不是懷孕了。”
“……”婦科主任瞳仁大瞠,有着驚悚和慌亂,“沒、沒有,雲小姐你別瞎想,這怎麼可能,我只是要給你做囊腫手術,絕不是流產手術。”
有句話叫欲蓋彌彰。
婦科主任善手術,卻絕不善演戲和說謊。
有些事雲薇薇之前沒在意,但現在想想她就是懷孕了。
這一個月,她經常覺得餓。
她還以爲是跟着紀茶芝在封家的時候,因爲喫的太好而撐大了胃,但因爲她沒有孕吐,所以她沒有深想。
但。
昨晚,她很清晰地記得墨天絕對自己做了什麼。
而在電動棒拔出的時候,她感覺有一股熱流隨着流出,她當時還以爲是讓她羞憤的東西,可隨之而來,卻是小腹墜墜的疼痛。
在酥麻消散後,那痛,顯得異常清晰。
她痛昏過去。
同時也明白,那些流出的東西,是血。
因爲懷孕,因爲刺激到子宮,才流的血。
雲薇薇掀開被子就要下牀。
婦科主任慌亂地摁住她的肩,“雲小姐你別亂動,你必須先做手術……”
“走開……”
雲薇薇掙扎,麻醉師卻也上前,將她桎梏。
“放開我,你們都放開我!”
“咔噠……”
手術門被推開,走進一道頎長的身影,英俊的容顏,以及冷沉的氣息。
雲薇薇微愣。
反應過來,這場手術,是墨天絕讓做的。
他要流掉她的孩子。
可,就算他不愛她了,他有什麼權利連她的孩子都不放過。
“墨天絕,這是我的孩子,你憑什麼殺我的孩子!”
雲薇薇眼底迸射出痛和殤,用力地推開身前的婦科主任。
婦科主任不知該怎麼辦,沒再攔。
雲薇薇越過了墨天絕。
墨天絕一把反扣住她的手。
“墨天絕,放手!”雲薇薇瞪他。
“雲薇薇,我結婚了,你覺得我會讓你把孩子生下?”
墨天絕久久,才扭過臉來,英俊的面龐,沒有一絲表情。
雲薇薇緊抿了一下脣,冷笑,“墨少覺得這個孩子是你的嗎?可抱歉,這個孩子不是你的,你再不放開我,我就告你故意殺人!”
“雲、薇、薇!”
墨天絕一字一咬,他知道她不想流掉孩子,可這個孩子根本不能留。
他陰沉着臉,猛地上前,將她一把抱起,接着,死死地摁在手術檯上。
“立即給她打麻醉。”
“哦哦……”麻醉師誠惶誠恐,捏着麻醉針的手都有些顫。
雲薇薇心臟如被絞割,憤怒地去咬墨天絕的手臂,“你憑什麼弄死我的孩子,放開我,你快放開我!”
“嘶……”
墨天絕眉頭輕皺,卻依舊沒有放開她,而是更沉地對着麻醉師催促,“還愣着做什麼!”
麻醉師面色一白,這纔去把針孔重新對準雲薇薇的皮膚。
雲薇薇雙目通紅,死死地瞪着墨天絕,更有淚,從眼眶裏流出,“墨天絕,爲什麼要讓我恨你,爲什麼!”
她知道他不愛她了。
可他爲什麼要這麼對她。
爲什麼要用她孩子的死來讓她恨他!
“……”
墨天絕看着她的眼,心臟的部分像被硫酸腐蝕,卻又無法跳脫胸腔,將那血肉模糊,給予任何人看。
他不語,只是更緊地將她桎梏。
冰冷的針管,刺進了她的皮肉。
就像此刻心底所有的愛,都化成尖刀,將她凌遲。
“墨天絕,我恨你!”
叩叩叩!
急促的敲門聲同時響起,伴隨肖逸南急急的嗓音,“絕,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