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寧婼回府時走得太快,雖然是一瘸一拐的,可衆人看到她還能行走,便以爲寧婼跌的不嚴重,誰知回府後陳嬤嬤替她一檢查,卻發現寧婼的裙角都被血水浸透了。

    她腳踝腫得老高,小腿處還被燈盞碎片劃開一道深口,流了許多血,陳嬤嬤看到時都嚇壞了,也不知這麼深的口子日後會不會留疤。

    大夫來看過後也說這雖不是傷筋動骨大傷,可也至少也得臥牀休息半月才能下地,若要徹底傷愈,恐怕得要一個月。

    而躺在牀上休養的這半個月裏,自那日寧婼拜託寧燁麟去埋芝麻之後,她再也沒提起過芝麻一句話。

    她不提,逐雀也不敢提,只能小心地伺候寧婼。

    寧燁麟元宵過後沒幾日就得回國子監唸書了,走之前他又來看過寧婼,還給了陳嬤嬤他存下的一些銀錢,讓陳嬤嬤給寧婼買些她愛喫的東西哄她高興。

    陳嬤嬤都依言照做了,可不管她給寧婼喂再多再補的東西,半月下來,寧婼沒把身體養好,反而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了下來,冬日穿着厚衣裳都能看出她瘦得幾乎只剩下一身骨頭了。

    可寧婼雖然沒提起芝麻,但她在能下牀之後,說的第一句話卻是問逐雀:“芝麻被埋在哪了?”

    逐雀聞聲愣了下,小心翼翼地回答寧婼道:“就在前頭那片空地上,原來那裏放着些碎石,四少爺把它們都挪走了。”

    寧婼的蘭芷院不大,這院裏的東西就那麼多,哪裏被動過是很明顯的,所以不用等逐雀帶路,寧婼出了臥房後便找到了逐雀所說的,埋有芝麻屍骨的那片土地。

    她瘸瘸拐拐地由逐雀攙扶着走到那裏,然後小心蹲下望着泥面,眼神空落落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逐雀在一旁給寧婼解釋:“四少爺在上面撒了些丁香花種子,等過些日子說不定就能看到他們發芽了。”

    “嗯,這樣也好。”寧婼點着頭,伸手輕輕撫了下土地上冰涼的泥土,似乎這樣做就能碰到她的芝麻。

    逐雀見寧婼情緒似乎平緩安靜,便又勸她道:“那姑娘咱們先回屋吧?您的腿還沒好,不能蹲太久。”

    “好。”寧婼還是聽話地答應,只是起身時眼前一黑,晃了兩下差點暈倒。

    逐雀嚇的趕緊抱住她:“姑娘?!您沒事吧?”

    “我沒事。”寧婼讓逐雀放開她,扯脣露出了不像笑的笑容,“我只是起得太快了,頭有些暈,我們回屋吧。”

    “那您小心些走路。”逐雀不太信寧婼的說辭,想晚些時候和陳嬤嬤說一下這件事,看要不要再請大夫來給寧婼看看。

    寧婼回了屋子後沒回牀,只是無所事事地坐在窗邊的躺椅上發呆,躺椅旁的圓桌上放着一個針線籃,裏頭還有寧婼給芝麻做到一半,還沒做完的銀灰色新衣。

    她餘光瞥見那件新衣,沉默了半晌後忽地對逐雀說:“我給芝麻做了好多玩具,它還沒來得及玩呢。”

    逐雀聽到寧婼的話,瞬間就紅了眼眶,芝麻去世她也十分難過,然而逐雀明白,她心底的疼根本不急寧婼的十分之一。

    “我困了。”寧婼沒在這個話題上停頓太久,只是擡手讓逐雀扶自己回牀上午休。

    又過了兩日,寧婼纔不再繼續躺在牀上了,像以往那般開始早起去給寧老夫人請安,繼續和女先生一起學習。

    前幾日寧婼去請安時,不知爲何都沒碰上寧妙和寧妧,但寧婼沒心思理會她們兩人,或者說現在的她還沒從芝麻去世的傷痛中好轉過來,所以都看不進也聽不見周身的其他事物。

    而這日寧婼去世安居請安時,寧妙和寧妧恰好都是在的。

    寧妙見寧婼一瘸一拐的從門外進來,冷冷地哼了一聲:“我看婼娘你這腿還沒好吧,能來給祖母請安了嗎?”

    那日元宵節寧婼和寧妧都出了事,寧老夫人是知道的,她聽說是寧婼不知被什麼人撞了下,她撞上了彩旗架,彩旗架倒了才壓住的寧妧,好在兩人受的傷都不是很嚴重。

    寧妧休息了三日後便繼續來給她請安了,反倒是寧婼又說是病重,不知何時才能過來。

    可不是說兩個人傷得都不厲害嗎?寧老夫人覺着奇怪,差人去問,才知道寧婼是因爲豢養的小貓去世了,過於悲痛這才一病不起。

    老夫人聞言心裏當時就有些不太高興——雖說她對寧婼這個孫女要求不高,可爲了一隻小寵物竟然傷心到這樣的地步,未免也太小家子氣了,怎麼說她也是侯府的嫡女啊,怎麼比寧妠那個庶女還要上不得檯面呢?

    但是當寧婼出現在她面前後,寧老夫人看見寧婼瘦的幾乎只剩下一把骨頭的病弱模樣也嚇了一跳,繼而她又想起寧婼自小被齊婉彤虐待,寧煜汀這個父親也不待見她,她養只小貓寄託情思,現在小貓去世,她如此傷心也是情有可原,寧老夫人心裏對寧婼的可憐便壓過了微慍。

    現在聽寧妙說着寧婼的壞話也沒被她上眼藥,寧老夫人側眸掃了寧妙一眼,寧妙便訕訕地閉上了嘴,寧老夫人訓她道:“有功夫在這嚼自家姐妹的舌根,不如去好好學學規矩,你進輔國公府雖然只是做二媳婦,可還是要懂事的,怎麼還像以前那般?”

    寧老夫人不提輔國公府還好,一提寧妙就氣得睜大了眼睛,但她並未當場發作,應了老夫人一聲就不說話了。

    寧婼沒注意寧妙的不對勁,她被寧老夫人拉到跟前問話:“婼娘,你還在爲你那貓兒傷心嗎?”

    “沒有了,祖母。”寧婼扯脣笑了笑,回答寧老夫人道。

    她確實不怎麼傷心了,她只是還不習慣沒有芝麻陪伴的日子,也不知道沒有芝麻以後,她還能不能像以前那樣繼續無憂的生活。

    寧老夫人看着寧婼蒼白還帶着病氣的面容,嘆氣道:“天底下貓兒那麼多,你再養一隻不就行了?”

    寧婼也不和寧老夫人解釋芝麻對她意義,只是道:“我知道的,祖母。”

    “行,那就回去好好養着吧。”寧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背,繼而對寧妙和寧妧說,“妙娘你也回去吧,妧娘留下,祖母有些話想和你說。”

    寧妙和寧婼聞言便都起身,和寧老夫人告別後離開世安居,各自回各自的院裏。

    不過平日裏寧妙和她就算同一時間離開,大家也都不會找對方搭話,更何況今日寧妙一來就在老夫人面前那樣說寧婼。

    但不知爲何,寧妙走到一半,在還沒出世安居時足尖忽地一轉,朝寧婼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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