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不瞭解蕭雲淵真正的底細之前,寧婼還是不太敢盡信這個人。

    雖然本朝風氣近乎於唐朝,民風開放,女子可自行上街出遊,男女同席共飲也不足爲奇。可寧婼她知道自己這樣跑出寧陽侯府,到青巖山來和一個外男共同賞花這種事有些貿然了,但是自從芝麻出了事以後,她就不想再繼續待在寧陽侯府裏了。

    她迫切地想要離開那裏,找些事情給自己做,這樣便可以轉移些注意力,不要讓她無時不刻地都在想芝麻。

    她還是很想念芝麻,但她不能一直爲芝麻優思難過,因爲這樣會讓寧燁麟、逐雀甚至是陳嬤嬤也一塊擔心她,寧燁麟馬上就要參加春闈了,寧婼不想在這個緊要的關頭讓寧燁麟爲她分神。

    更重要的是,上次她去給寧老夫人問安和寧妙撞在一起,寧妙來問了她幾句話這事過後,寧婼心裏頭忽然有了個猜測——元宵節那日,推她的那人會不會是寧妙?

    那日出事之後,寧燁麟託了好多人去打探當日的情況,但當時太平街上游人衆多,大家又都戴着面具,就連寧婼自己都因爲街上的嘈雜嚷亂聲太多,而辨認不出推她那女子的聲音,當日穿紅衣的女子還不少,事後那女子鑽入人羣消失,誰又認得出誰呢?

    寧婼那日被推,回到府中她想的也是此舉是不是厭惡她之人所爲?畢竟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去害另外一個人,出了這樣的事,首先考慮的必然就是仇人所爲。

    可在寧陽侯府的衆女眷中,就連年紀最小的寧姁都會偶爾上街轉轉,寧婼因爲體弱多病,常常都是待在府裏休養,和女先生一起唸書習字,根本就沒怎麼出過侯府大門,不可能在外結仇。府內唯一和她勉強算是“有仇”的寧妧當日也遭了秧,不太可能是她所爲。

    寧婼甚至連是不是寧燁麟在外惹了風流債,那女子爲了報復她哥哥,所以才讓她這個妹妹受了牽連這樣的猜測都在腦海裏過了好幾遍,但她都沒有懷疑過寧妙。

    因爲寧燁麟告訴她,他那日都見過寧妧寧妙,她們先後一起出門,不過兩人穿的都是藍衣——而推寧婼那女子,穿的是紅衣。

    事後寧婼也讓逐雀去打探過,府裏的人都說元宵那日六姑娘寧妙穿的是寶藍,五姑娘寧妧穿的是碧藍,但不管是誰都沒穿紅衣。

    所以此事便不了了之。

    直到那日寧妙攔下她問了她些似是而非的問題。

    起初寧婼並沒有在意,可是後來她仔細想想,她被推這事本和寧妙一點關係都沒有,寧妙若是要嘲諷她大可直接開口,沒必要裝得和善。

    這個懷疑,也隨着她在府裏過的日子一天天加深,但寧婼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證實寧妙就是那日推她之人的證據。

    有過這樣經歷的人都懂,當你不喜歡一個人時,便會看他處處不順眼,覺得任何惡事都是他所爲。

    寧婼不願自己也成了這樣的人,所以她只能離開寧陽侯府,到外頭來透透氣。

    寧婼想到這裏緩緩回神,低頭一看她已許久再未動筷,蕭雲淵問她是否已經喫飽了時,寧婼點頭稱是,於是他們休整片刻後,蕭雲淵便提議可以啓程上山了。

    寧婼自當答應,結果在她點完頭後,寧婼就見她們上次見過的蕭雲淵的馬伕進了包間,走到蕭雲淵身後,將蕭雲淵推了出來。

    於是寧婼愕然發現,蕭雲淵竟是坐在輪椅上的——難怪上次見他時,他一直未下馬車,這次來他也是早早坐在了包間中,並未起身。

    這一刻,寧婼終於明白爲什麼這樣一個男子在書中並不出名了,因爲他雙腿有疾。怪不得初次見到他時,看他冷漠不易親近,想必是源於此因。

    而蕭雲淵望着寧婼看見他這般模樣時,臉上的神色從微露驚愕,逐漸變得柔和親近之後,他想要解釋自己並不是真的殘疾才坐輪椅的話就嚥了回去。

    蕭雲淵要坐在這輪椅上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他躺了好幾個不曾動彈,哪怕日日有萬笑生和衛雲敬給他按摩四肢,精心照料身體,可是他身體的消瘦和無力是不可避免的,雖然蕭雲淵此刻想從輪椅上站起,甚至走兩步都不是什麼難事,但他還是無法久站久走,於是萬笑生乾脆就給他弄了張輪椅方便他出行。

    蕭雲淵自認爲,反正他不是真的雙腿有疾,等他恢復好了能下地行走時寧婼便可知道,他如今不在寧婼面前提起,等日後寧婼看到他能下地行走時,還能給寧婼一個驚喜,絕不是因爲他想借此博取寧婼的憐心。

    青巖山山腰的桃花林昨日清晨纔開的,到今日剛好開的正豔,且因爲這桃花開了的消息還沒傳出去,所以來桃花林賞花的人並不是很多。

    寧婼和蕭雲淵雖說是同遊,可蕭雲淵坐在輪椅上,後面走着個推輪椅的衛雲敬,寧婼和他還隔了半米有餘的距離,兩人看着並不親密,不過這次逐雀沒再夾在他和寧婼之間,蕭雲淵便覺得已是謝天謝地,不能再奢求別的了,畢竟他現在還沒獲得寧婼的信任。

    且因爲寧婼腿傷還未完全癒合,所以兩人在林中待了一個時辰左右就下山了。

    在下山的途中,蕭雲淵也不知是他眼尖還是怎的,明明現在他已經不再是貓身了,可他又再次在一棵桃花樹下發現了一枚通體漆黑,形如貓爪的扁石。

    蕭雲淵讓衛雲敬停下,去將那枚石頭撿起拿給他。

    衛雲敬聽令,把石頭撿起擦盡後才遞給蕭雲淵。

    而寧婼看見蕭雲淵這枚石頭時也是愣了下,蕭雲淵望着寧婼臉上怔然的神色,明知故問道:“寧姑娘,你看這枚石頭的形狀可真是特別,怎麼像個貓爪似的?”

    蕭雲淵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爲他知道寧婼也有這樣一枚石頭,那石頭還是他送得呢,現在他就等着寧婼說“我也有這樣一枚石頭”,然後接寧婼的話道“真巧,咱們真是有緣”了。

    可蕭雲淵不知道,寧婼已經把有關他的東西全部都收到一個大箱子裏了。

    所以寧婼抿着脣角笑了笑,只是道:“是啊,這枚石頭真像一個貓爪。”

    蕭雲淵聽着寧婼的話和他想象的不一樣,不死心道:“這石頭模樣如此特別,天底下恐怕僅此一枚吧?”

    說完,蕭雲淵又看向寧婼,等着寧婼搖頭說:“不,我也有一枚這樣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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