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月客棧裏的發生的那間事,最後的確是不了了之了。

    大家至多都是當時有些震驚,等事情過去後仔細回想,便會明白寧妧和方昶宇的確是不可能真的有什麼,畢竟若真的有,此事在寧老夫人那裏卻不會輕輕揭過——當然這個“輕輕揭過”,只能是在寧陽侯府裏。

    輔國公府那邊,就算方昶宇和寧妧真的沒有什麼,但方昶宇他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可是瞞不了大家的,更何況寧妙這個妻子還是當初他自己選的,如今鬧出了這樣的事,於情於理都是他對不起寧妙,輔國公府虧欠了寧陽侯府,所以此事方昶宇也想輕輕揭過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如今寧陽侯府裏越是沒什麼動靜,輔國公府那邊醞釀的在風雨就越是狂烈。

    寧婼就等着看這場烈雨什麼時候纔會傾盆而下。

    而現在她不必操心這件事,她只需每日照常畫些畫,再拿到顏如玉書齋就可以了。

    寧婼這回只拿來了兩幅畫,所以岑鈺照舊給了她五十兩,其他的沒有多給。上次寧婼在顏如玉書齋遇到了蕭雲淵,但是這次去她卻沒有遇到他,可寧婼並不打算在顏如玉書齋再多逗留,看看能不能再遇到蕭雲淵——她覺得這樣的情況是沒有多大可能發生的,除非蕭雲淵故意候在顏如玉書齋等着她出現,於是在拿了錢後就回寧陽侯府了。

    只是寧婼不知道,她如果再多在顏如玉書齋待一會兒,說不定是真的能見到蕭雲淵的。

    不過在回去的路上,寧婼也在想蕭雲淵。

    確切些來說,是“江雲淵”。

    她沒那個本事和人脈去查蕭雲淵當初說的那些話,留給她的身份信息是否屬實,上次和寧老夫人托盤了蕭雲淵的事後,寧老夫人就派人去查了。

    那之後,寧婼就一直在等待寧老夫人所查的結果。

    恰好這日寧婼剛回到寧陽侯府,她便被寧老夫人院裏的婢女叫到世安居去了。

    平日裏寧老夫人如果沒有什麼事是不會叫她過去的,寧妙、寧妧的事情也告了一段落,因此這次過去,寧老夫人十有**是要與她講“江雲淵”的事。

    寧婼自認爲她對江雲淵或許是有些好感的,但好感程度遠不至於達到“喜歡”,可是不知爲何,她在去世安居的路上,心還是不住的呯呯亂跳,不似素日裏的安穩有序,甚至產生了一種類似“近鄉情怯”的感覺——她不敢去世安居了,因爲她怕寧老夫人告訴她,江雲淵這個人是完全不存在的,是虛假的。

    結果越是擔心什麼,或許那件事就一定會發生。

    寧婼在踏入正屋的大廳之後,看到寧老夫人臉上頗爲嚴肅的神情,心中登時便“咯噔”一聲。

    寧婼眼睫幾不可見的顫了下,垂眸向寧老夫人問安:“……祖母。”

    寧老夫人掀眸看了眼寧婼,隨後擡手讓寧婼到一旁坐下,問她道:“婼娘,你今日又出門去了嗎?”

    “是的,婼娘去顏如玉書齋了。”寧婼如實回答道。

    “是去請岑老闆賞畫的?”寧老夫人又問。她們這樣的人家去書齋裏賣畫不叫賣畫,叫請人“賞畫”,畢竟官宦人家都是“不缺”這幾幅畫的錢的,“我記得你畫技不如妧娘,甚至也不如妙娘,岑老闆可有誇你畫技超羣,堪稱大家?”

    “沒有,但……”寧婼想和寧老夫人說但依然有人賞她的畫,願意出銀購買她的畫作。

    可寧老夫人不等寧婼把話說完,就道:“既然如此,那你以後就不用再去了。”

    寧婼聞言驀地擡頭朝寧老夫人望去。

    而寧老夫人對上她的雙目,不避不讓直接道:“金陵江家,沒有一位不良於行的二公子。”

    果然,寧婼瞳孔驟然縮緊,她下意識地道:“是婼娘上次說錯了,那位公子的腿其實……”

    “婼娘,或許是我沒把話說清楚。”寧老夫人卻又微微搖了搖頭,繼續道,“金陵江家一共有三位公子,但是隻有大公子,三公子和五公子而已,且大公子三公子皆已成親多年,也未曾離開過金陵,而五公子如今年僅十三。”

    寧老夫人低頭望着寧婼,冷淡道:“我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寧婼垂在身側的手握緊成拳又緩緩鬆開,最後她再開口說話時,聲音輕飄飄的:“婼娘知道了……”

    寧老夫人內心也是疲憊不已:本以爲寧陽侯府能再多一門好親事,還是和金陵赫赫有名的江家,誰知卻是寧婼這人傻,被騙了。寧老夫人心中雖然也有些氣,可寧婼本就一副羸弱難堪的模樣,她怕話說得太狠,回頭寧婼回去一個想不開又把自己弄病了。

    於是寧老夫人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讓寧婼回去了。

    只是寧婼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麼回到蘭芷院的,她怔怔愣愣的,腦海裏想的都是江雲淵騙了她——或許連江雲淵這個名字也是假的。

    可在內心深處,寧婼卻不肯相信他會騙她。

    寧老夫人和寧婼談話時,正廳是沒有什麼人的,逐雀也不知道她們談話餓內容,她是瞧着寧婼臉色不好好看,擔心道:“姑娘,您怎麼了?”

    寧婼從怔然中回過神來,搖頭說道:“……沒什麼。”

    事實上寧婼也的確沒有辦法有些什麼。

    她和蕭雲淵說是相熟,卻也不算特別相熟,說是陌生,然而這個男人又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以後,接觸最多的男子,甚至於,她還有一點點喜歡他。

    寧老夫人告訴寧婼“江雲淵”這個人完全不存在時,寧婼是有些難過的,但她難過既不是金陵江家沒有這個人,她日後無法再仗着他的身份在寧老夫人哪裏有些什麼特殊待遇;也不是難過於江雲淵騙了他,不管出於什麼目的的欺騙。

    寧婼難過的只是這個人是假的,不存在的。

    一個假的身份,就意味着她很難在茫茫的人海中再次見到這個人,或是尋找他。

    所以寧婼這才發現,或許她對江雲淵的感覺不只是有點好感而已。

    可寧婼也不由得慶幸,她對“江雲淵”的喜歡也不是很深,她會難過,會悵然,但也僅此罷了。以後她不會再常常出門,“江雲淵”這個人……還是忘了吧。

    眼下她最重要的事,還是爲芝麻報仇。

    至於怎麼報仇,寧婼還在思考。

    不過兩日後她卻得到了一個消息——明日宜陽郡主很可能會帶着方昶宇來寧陽侯府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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