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着實有些看不懂面前這人心裏想的是什麼了。
“那我能得到什麼?”
這對她有什麼好處?重生一次,她想要的不再是那些前世的虛浮之物,難道竟要她重新走上那條路麼。
可,她如今卻僅僅只想跟辰兒在一起,並在他的生活裏留下母親的身影。
“你的東西,我會還給你。”他作勢晃了晃手中那泛着淡淡光芒的玉環。
“你既然知曉那是我的東西,你又爲何篤定我自己拿不回來,只能靠着跟你交易。”
只可惜,那時候的蘇清還不明白於絮方纔話裏的內容。
他所指的,可不僅僅是這玉環。
那些本該是蘇清的東西,他會一點一點幫她拿回來。
但在此之前,他需要一份他和她沒有任何關係的證明。
和離書是最好的證明,也是他和她最好的保障。
“蘇家,參與了當初陷害我父親的事。”於絮眉間似乎落了冷霜,說的話竟然給人一種深陷寒潭的冰冷。
蘇清剛一聽,臉色下意識就沉了下來。
果然,她說爲何這於絮對她如此陰晴不定,且時不時帶着濃濃的惡意。
原來,他知道了......
所以他纔會去鎮國公府找她,原來尋她是假,探究鎮國公府祕密是真。
於絮,你說你多可怕。
只是稍微思索了一小會,蘇清便毫不猶豫的同意了:“好。“
那我便如你所願,於絮。
“在這之前,你需要幫我一件事......”於絮緩緩開口。
......
“主子,二公子將藥送來了。”阿古捧着木盒立在書房內。
沈玉揮手讓阿古將木盒放下,小心打開木盒,便見數個藥瓶躺在其中,每一種都用紙條寫清了名字和用法,對於君顏至的用心,沈玉勾脣一笑,
“他人呢?”沈玉問道。
阿古躬身,道,
“二公子並未前來,讓人送藥並帶了話。”
“說。”沈玉挑眉。
“二公子說,爲了這藥,心血耗盡,要調養生息。”阿古想了想,還是原話複述。
沈玉揚脣,添上一抹笑意,房內燦然溫暖,指骨分明的手執起紫毫,揮筆而起,落墨爲止,
“好生休養,回來再要。”短短八字,沈玉便能預料到君顏至看到紙條時一口老血噴出來之景,想着,心中的鬱悶倒也少了幾分。
“相爺,該啓程了。”傍午已到,房外楊叔按時前來,守在門外。
沈玉推門而出,一身便服,墨染的軟棉,如妙手的丹青,更讓沈玉風華仙骨。望着楊叔身後扛着大箱小箱的行禮,不禁蹙了眉。
“楊叔這是把相府裝進了箱子裏了?”沈玉道。
楊叔聽着,便開始指着身後的木箱,要一一解說每個箱子的用處,沈玉識趣地打斷了楊叔的長篇大論,認輸般讓人將箱子全數擡上了馬車。
楊叔跟在沈玉身後,又是長長短短叮囑了一番,聽得沈玉耳朵起繭。
“相爺不去老將軍處道一聲麼?”終於,重點來了。
沈玉頓了下步伐,轉身道,
“若老頭子問起,楊叔便說本相去去就回,不必掛念。”
“如此不肖孫,又怎值本將軍掛念。”道着,門外便響起了洪亮的聲音,一衆人等,紛紛行禮。沈玉也難得躬了下身。
“若是嫌麻煩,便不記掛也是可以的。”沈玉神色自若。
“你!”老將軍沈遠山要不是顧及面子,早要一掌闢向了沈玉,半晌,沉聲道,
“此趟前去,自當小心。莫以爲自己才能過人,恃才傲物落入了圈套。那時,本將軍可不再想白髮人送黑髮人。”沈遠山語氣強硬,卻字裏行間都透着對沈玉的囑咐。
沈玉也收起了臉上的微微笑意,正色道,
“行,等着本相回來給你養老。”
“沒個正形!”沈遠山剜了眼沈玉,望向立在沈玉身後的阿古道,
“好好看着相爺,回王朝時,本將軍要個完完整整的不肖孫。”
“是,將軍!”阿古雙手作揖,領命。
“行了,太陽都要落山了,聖上要我即日啓程,再等,你孫子不用等到去淮安被禍害,出了府門便因抗旨一條抓進天牢了。”沈玉道着便上了馬車,沈遠山被氣得鬍鬚直翹,看着遠去的馬車罵罵咧咧。
“我告訴你,你小子最好給我完整無缺地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你!”罵歸罵,罵得越狠,心裏越是不捨,都是大男人,不屑於說出口罷了。罵完,沈遠山回頭望着整府邸的男家丁,又覺一陣頭疼,見不得見不得,沈遠山搖着頭離開了相府。
一盞茶過後,便到了碼頭,沈玉下了馬車,望了眼夕陽餘暉,泛泛波光的江面,微閃了眼,邁步頭也不回地登上船,阿古緊隨身後。
遠遠地,一雙鳳眼正盯着此處,明明是可媚的眸,偏生了殺意,是端王。看着沈玉登上的那艘大船,以及派出了數百侍衛,心下不禁冷笑,自己的父皇真是好演技,早朝上落了沈玉的面子,現又給了大船和侍衛,把沈玉舉高拿下的,這手段高明,果然自己還需要學習。
“凌霄。”端王衣袖輕揮,背手而立,更顯身姿挺拔。
“屬下在。”隨着一聲傳令,身後多出了一個身影。
“跟着去淮安瞧瞧,若那狗官做了些出格之事,便取了性命。”道着,殺氣裹了一身,凌霄一顫,
“是。那沈相······”凌霄問。
“沈相嘛······”端王轉了身,倚在榻上,呷了口茶,“給點教訓便好,留他一命,回王朝,再好好玩上一把。”
“是。”瞬間,凌霄不見了身影。端王撫着手中的茶盞,雕琢般的臉上肆意地冷笑,讓人看得發顫。
夜幕滿上,月明星稀,海水泛起,如柔軟順滑之絲綢,此起彼伏,讓人心之嚮往,蘇清運送物資的船已在海上蕩了兩日兩夜,只需明日便可抵達淮安。
於絮跟她說的事情,就是運送物資給淮安,淮安發了洪災,而清豐縣又離淮安最近,所以,這幾日於絮召集清豐縣的百姓,捐獻了一筆不小的糧食和物資。
至於爲什麼非要她來送,她一直都沒有弄清楚。
不過這差事,她必須得完成是真的,且不論這是於絮給她差事,就憑着那些正受災的百姓,她也會認真完成。
其實,她答應跟於絮和離,最主要的緣由是:
這樣聰明的人,她哄騙不了,既然最後也會因爲某些原因分道揚鑣,還不如現在離開的好。
就憑她是他殺父仇人之女,這一條來說。
他跟他的關係,恐怕也只是“辰兒父母”四個字了。
蘇清倚在窗口,吹着海風,看得酣暢淋漓。一抹海風拂過,燭焰猛地跳了跳,她忙伸手去護,見燭火恢復了平靜,才鬆了手。
視線落在窗外一望無際的海水,皎潔的明月下,夜裏的海水比白日更是湛藍,與冬日裏的夜海相比,夏夜裏的海水除了湛藍宏大,更是添了兩分神祕,三分魅惑。
月升高空,夜已至深,除了呼呼的海風吹過,再無他音,倒是讓人更神情心靜。受了海風的魅惑,風的引誘,蘇清情不自禁起了身,將整個人依託給窗口,上半身探窗而出,感受着風的撫摸,順滑,酥癢,而又自由,如天地之間飛翔的雄鷹。
視線落在最底下翻涌的海水,心下一頓,轉身便衝出了甲板。
一個一個的黑影從水中,使用一些工具竄上船來,如同黑夜下的小鬼一般。
“殺!”只聽劫盜一聲令下,那被蘇清僱來的船伕,數劍沒入軀體,數劍又同時抽出,頓時,鮮血由每一處劍口涌出,流淌於地。
“啊!”蘇清再也難以鎮定,眼看着那看起來忠實老厚的船伕慘死於劍下,愧疚升騰而起。
在船伕倒地的那刻起,海上似乎恢復了平靜,呼嘯的海風吹起,翻開條條白浪,淹沒了方纔徹天的慘音,殺人如麻的劫盜終於罷手,因爲,再無人可殺,無威脅可除。
畢竟整個船內,只有船伕和蘇清兩個人。
蘇清緊緊靠在船尾,看着眼前的劫盜匯聚於船甲之上,也終於見到了爲首之人。
只見那人由衆人中走出,一身黑色勁裝,腰間寒劍在手,劍尖無聲淌下鮮血,滴落在甲板上。蘇清死死地望着眼前之人,身材魁梧,膚色黝黑,四方臉,臉上一道猙獰的刀傷斜劃,橫跨整張臉,月光下,更顯恐怖。
身後一人搬來一張凳椅,刀疤臉衣襬一揮,斜靠在椅上,另一條腿支起,動作粗獷而囂張,一雙鼠眼落在蘇清身上,貪婪地上下打量,目露猥瑣。
蘇清忍下心中的厭惡,面色沉靜,作揖:
“諸位若要錢財,蘇某均可奉上,只求,諸位可放在下一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