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可能早就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看到這一切只是楞楞的站着,沒有哭喊,沒有靠近自己的親人,也沒有流下一滴淚水。
唐訣搖了搖頭,在這村子裏沒有“子時末”,也沒有藥人,想來只是非常普通的毒害罷了。
姜所願看着手中牽着的女孩,看着一具具被擡走安葬的屍體,看着一捧捧黃土埋沒的棺槨,頓時心中五味雜陳。
“初初,初初!”
待到所願將初初放在榻上,蓋好被子時,太陽已經高掛在正中央了。
“阿唐,怎麼樣?”蘇千柔白紗遮面,立在門口,一臉嫌棄的問道。
毒藥堂裏解藥,毒藥,屍體,藥人的混在一起,味道怎麼說也是不好的!
唐訣將手中的乾唐刃用浸了烈酒的白布擦拭乾淨,看着蘇千柔點了點頭。
毒藥子時末那個女孩不知道是必然的事,因爲不是所有的藥人都會被用上子時末的毒藥。
“只有……”
“只有六品之上纔會用對嗎?”
唐訣還未說完,熟悉的聲音就突然從屋頂上傳出搶白道,惹得毒醫谷的人紛紛呼出了聲。
“大家好久不見!小爺我又回來了!”
那人說着,一身硃砂紅衣烈烈而起,束髮的紅綢飛舞着。他自屋頂上一躍而下,腰間的寶劍在陽光的映襯下散發着奪目威嚴的光芒,與身上的麒麟血玉何其相配,劍上鈴鐺隨着他的步伐叮噹作響,令人不由得敬佩起來!
在他身後赫然跟隨着另一位少年,玄衣而立,相比於那紅衣,卻要穩重的多。
只是,此時那玄衣少年整個人站在屋頂上,不上不下,狼狽的很。
“是阿樂公子。”
“阿樂公子怎麼得空來我們毒醫谷了。”
“當然是好久不見,回來看看大家啦!”
面對這羣毒醫谷的居民,炎天樂笑着寒暄了兩句,便轉身撲向了蘇千柔和唐訣。
只是這聲二師尊剛叫出去,就轉頭變成了一陣哀嚎。
“疼疼疼疼!二師尊,快放手!”炎天樂大喊着,好不容易掙脫蘇千柔的魔爪,倒吸一口涼氣,“二師尊,你怎麼跟我師父似的,一見面就打我幹嘛!”
蘇千柔只是一笑,回頭指了指屋檐:“小徒弟,你倒是帥氣的下來了,你那小師叔還在上面掛着呢!”
炎天樂猛的一拍腦門,剛將他帶上去,現在忘了!
不過轉念一想,小師叔現在,咋地也有二品巔峯的實力了,跳下來個房頂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索性說了聲“他摔不死”擺擺手轉身走了。
炎天樂捏着鼻子走到唐訣身邊,看着躺在牀上的藥人,那恐怖噁心的模樣,差點將炎天樂的午餐嚇出來。
相比之下尉遲銘楓就聰明多了,老老實實的和蘇千柔待在毒醫堂外,不肯踏進去一步。
唐訣見狀,指尖一閃,斷念小劍隨手將炎天樂的衣衫割下一塊,扔給炎天樂讓他遮住口鼻,問道:“小鬼,你怎麼知道六品之事?”
炎天樂看着手中的那塊綢緞,頓時火冒三丈,這件衣衫價值一千兩銀子,可是他攢了好久的錢纔買到的新品,整個江湖上有多少人想搶都搶不到呢!還是江醉有後門纔買到的,紅色限定款!
這綢緞神奇的很,韌度高,強度大,更是精美無比!可是妥妥帖帖的古代防彈衣!
結果這就讓唐訣用唐門暗器輕而易舉劃壞了!
他剛想大罵,可一張嘴,那噁心的味道就瞬間充斥在了他的口鼻之中。
他輕嘆口氣,搶過唐訣的小箭,索性做了個口罩出來,將病菌氣味隔離的嚴嚴實實。
“當然是我猜的了,我猜你說的這種毒藥只用在了六品以上藥人的身上,別問,要問就是俠客的直覺!”
確如炎天樂所言,子時末正是用在較爲厲害的藥人身上。
聽唐訣說,死煉兇屍,活煉藥人。藥人本就是將活人以毒催之才煉造出來的。怕是六品之上的藥人難以控制,所以纔會出此下策,來更好的操控藥人。
炎天樂聽着只覺得殘忍得很,直罵到:“碎星堂的這羣孫子真不是個東西。”
唐訣倒說:“還沒確定一定就是他們。”
炎天樂索性一揮袖:“我知道做事得講證據,但他們做的壞事還少嗎?連師父們都說,藥人事件十有九點九就是他們沒錯!不信咱倆賭一賭!”
唐訣的手突然停了下來,神情難免有些憂鬱,他看着乾唐刃上唐門的標誌,小聲說了句:“要是真像你說的只是碎星堂自己做的,那就好了。”
他牟足了勁兒衝向了廚房,就等着一會兒大喫一頓毒醫谷的藥膳,這個味道他可已經日思夜想了兩年之久了。
回眸間卻看見了神情慌張的師姐,炎天樂思慮了良久,還是大喊一聲:“師姐等等我!”然後戀戀不捨的跟着衆人一同向着師姐的房間走去。
一進門便看到那位名曰初初的女孩裹着被子縮在牆角里,眼睛周圍紅腫一片,想來是狠狠哭過的。
姜所願小心翼翼的走到她身邊,卻聽身後聲音不斷響起的竟都是謾罵聲。
那女孩抽涕着,委屈的一遍一遍說對不起。
一聽身後還是那片埋怨,炎天樂眉頭一皺,正欲拔劍,卻被一旁的玄衣少年攔了下來。
尉遲銘楓向着炎天樂幾人點了點頭,整個人向前走了兩步,少年之資竟顯示出非同一般的老成。
惹得炎天樂不禁吐槽:“好久不見小楓子師叔,他竟然和鶴老頭越來越像了。”
蘇千柔站在一旁,胳膊拄着炎天樂的肩膀,看着尉遲銘楓點頭:“看來鶴荀先生心似繁花豔照,身如古樹不驚的功法,他學的不錯。”
那女孩還是將自己縮在一起,就連姜所願向前她也不敢上前一步,只是對不起對不起的說着。
直到外面譴責的聲音紛紛消散,她纔敢擡起了頭。
姜所願上前去,一把將初初擁在懷中,聲音何其輕柔:“阿初,想哭就哭出來吧。”
這話就像是一道閘門,初初的眼淚一下子決堤而出,抱着姜所願泣不成聲,嘴裏一遍遍的唸叨着:“我真的錯了,我真的錯了,對不起,對不起。”
姜所願的神情暗淡下來,不知怎麼她也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師父總是信任自己的,她的神情像是在告訴自己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依你。
可是毒醫谷所犧牲的居民呢。
“師父。”所願轉頭輕聲喚道。
見蘇千柔欣慰的微笑,她又看了看屋外的毒醫谷百姓,輕嘆一聲,點了點頭,像是下定了決心。
她的聲音溫柔,讓人如沐春風,卻也鄭重,讓人不自覺變的信服:“初初,你以後願不願意跟着姐姐,成爲一位真正的醫者,用自己的醫術去幫助別人,去償還自己煩的錯誤?”
一聽這話,初初終於停止了抽涕,她楞楞的擡起頭,看着姜所願的眼神中滿是感激,卻又充滿了悲涼。
“可以嗎?”初初問道。
她自知自己的做法對毒醫谷造成了不小的損失,讓無辜的人因她而傷,所以她不敢。
姜所願燦然一笑:“當然可以了,姐姐同你一樣,都失去了父母,都沒能救得了父母的性命。但我們還可以以醫爲道,用自己的醫術去就更多的人,讓其他孩子可以有一個完整的家,所以。”
姜所願說着將自己手伸到初初面前,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所以初初,你願意跟着姐姐,成爲一位濟世救人的醫者嗎?”
初初環視一週,看着衆人期待的神情,看了看屋外的百姓,神情還是黯淡下來。
“可是阿願姐姐,我做了對不起的毒醫谷的事情。”
“對不起沒什麼,每個人的一生,或多或少都會犯錯,關鍵看你如何去對待。人在既是萬幸!”
聽見這一席話,初初一把抹掉了眼淚,牽住了姜所願的手,緩慢的走下了牀,跨出了房間,站在臺階上,對着衆人猛的跪下身來,磕了一個響頭。
尉遲銘楓也笑了,因爲他剛說的也是這句話:“人在即是萬幸。”
在蘇千柔,炎天樂,唐訣,尉遲銘楓,以及一衆毒醫谷醫者的共同見證下,初初那一聲師父喚的清脆明亮。
炎天樂站在一旁,輕聲嘆了口氣:“沒想到小爺我這麼年輕就成爲了師叔。”他轉身,指了指一旁的尉遲銘楓:“這傢伙更會,直接變師祖了!”
尉遲銘楓倒是一臉得意的神情:“誰叫我師父輩分大了!小師侄!”
炎天樂立刻握着命天劍就追了上去:“小楓子!我叫你師叔你還真的飄呀!站住,跟誰學的!信不信小爺我讓你叫我爸爸!”
“炎天樂,我可是師叔,你這種大逆不道的行爲也不怕我把你腿打斷!”
“打我一頓?你信不信我給你一刀,是男人就站那!別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