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她很清楚孫茜根本無心爭寵，或者說一開始她要做陳沐的妃嬪就不是爲了當一個享受榮華富貴的寵妃。仔細想來，認識孫茜這麼多年，就沒見她刻意刁難過誰。
孫茜不愛陳沐，可是陳沐對她的寵愛已經超過所有的人。這一點，蘇妍作爲結髮夫妻，除了羨慕，沒有任何辦法。
趙萃說的沒錯，只要有孫茜在，後宮所有的美人，不過是一堆活的擺設而已。她這個皇后，若不是還有往日的一點夫妻情分在，怕是也要淪爲擺設。
只是她明白的太晚了，總覺得只要孫茜不在宮裏出現，日子就會回到從前，陳沐就會變回那個與世無爭的十皇子，眼裏只有她跟她的孩子們。等到明白的時候，帝后離心，再難修復。
後悔嗎？身爲母儀天下的皇后落到這步田地。
蘇妍清楚自己身爲皇后，不可能放下身份去討好一個妃子，來籠絡皇帝的心。她做不到。她只能遺憾，要是陳沐只是一個閒散的王爺，該多好！
孫茜行完參拜大禮，就恭敬地站在一旁。跟囂張跋扈，目中無人那些討厭的行爲，絲毫不沾邊。連她身後跟着的幾個宮女，都是低着頭，很乖巧的樣子。
這樣的人畜無害，真的很難討厭。可蘇妍就是喜歡不起來，那種難受的感覺，叫嫉妒。嫉妒她可以什麼都不用做，就得到天子的寵愛。
更加令人生氣的是，孫茜對這份寵愛，不在乎。
蘇妍望着她那張臉，倒是一點也沒有老，比當年離開的時候，還精神一些。倒是她們這些留在宮裏的人，都老了。
“孫貴妃這一出宮，有好幾年了。這次回來，打算在宮裏住多久啊？”蘇妍開門見山，不帶半分虛假。她知道孫茜根本不在行宮住，奈何皇帝給她打掩護。
孫茜一聽就明白了幾分，蘇妍這是對她離開的行爲不滿，又不想計較。她陪笑道：“謝過皇后娘娘關心。臣妾纔剛剛回宮，以後的事情，還是陛下跟娘娘做主。”她纔剛回來，很多事情還沒搞清楚。
“本宮哪裏做的了你的主。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你只要別太過了，本宮也懶得管你。沒事兒，就回吧。”蘇妍低頭看着自己的裙襬，眼神裏沒有責難，也沒有關切。
孫茜看上去是最守規矩的那個，回宮第一件事就是拜見皇后。其實，也是最不守規矩的那個。皇宮對她來說，可以住，也可以不住。天底下如此受寵的妃子，聞所未聞。
按照往常的習慣，孫茜點個卯，這就告退，帶着自己的宮女離開。可是這次，她沒有。她淡定地吐出兩個字：“有事。”
蘇妍擡頭，疑惑地對上她的目光，能有什麼事兒？
“嗯？”蘇妍下意識的看向身邊的女官，想了想，說：“你重華宮的人，除了到了年紀該放出宮的宮女，其他的，本宮是一概沒動過。你要是想添什麼寶物，要什麼人，讓你宮裏的女官去找尚宮便是。”
孫茜聽了，覺得蘇妍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總是恪守成規，待人厚道。可惜這世道，專門欺負老實人。
“臣妾……很久沒見到兩位公主了。”她本來想說見一見三皇子，怕蘇妍不願意。話到嘴邊，還是說見一見公主，順帶看一眼那病弱的皇子，要好一些。
孫茜也沒別的要緊事，就讓宮女們先回去了，自己留在皇后宮裏一直喝茶，閒逛，等着。蘇妍也不管她，差了兩個宮女伺候。
時辰一到，三個孩子一溜煙的跑進來，喊母后。最後面那個最小的男孩子，便是三皇子了，長得像陳沐，笑起來像蘇妍。瘦瘦小小的，說話的聲音也不洪亮，根本沒有一個六歲小男孩該有的體格。
大公主認出來孫茜，驚訝到：“貴妃娘娘？兒臣參見貴妃娘娘。”二公主跟三皇子年紀小一些，對孫茜沒什麼印象了，跟着大公主，慢半拍的行禮。
“平身。都是好孩子。瞧瞧長這麼大了。公主們都長成大姑娘了，這麼高了呀。”孫茜挨個瞧仔細了，特別注意三皇子的狀態。他總是想躲在大公主身後，眼神也不夠清澈透亮，躲躲閃閃的，絲毫沒有天家威儀。
孫茜想跟孩子們一起喫個飯，再觀察一下。陳沐中毒，御醫說不明白情況，令人擔憂。三皇子稟賦不足，難以繼承大統。
這要是讓那些覬覦皇位的王爺們看到了……他們就算遠在封地看不到，也會在洛陽安插眼線，打聽到。對於皇宮裏的一切動向，怕是比她這個頂着虛銜的貴妃還要清楚。
當年先帝有十個皇子都扛不住內耗，如今陛下就這麼一根獨苗，還是個怯弱的娃娃。難道真的要在那些王爺裏選一個？
蘇妍那邊已經安排好午膳，孫茜跟着孩子們坐在一起。孩子們的口味都比較淡，還好孫茜早上出門之前撕掉了一整隻雞。
準備動筷子的時候，突然聽到內侍高聲傳話：“陛下駕到——”
孫茜跟蘇妍對視一眼，都不知道陳沐爲什麼這個時候過來。這就帶着孩子們，以及宮女太監們出去接駕。
這些年，陳沐到後宮的次數越來越少，基本都是在勤政殿歇下，早上去早朝也方便些。只有過年過節的時候，象徵性地在皇后的長春宮過夜，問一問孩子們課業。少年夫妻互相扶持，到了中年也就這樣了。
如今陛下突然駕到，長春宮根本沒來得及準備，不知道發生什麼大事，一個個心慌慌的。
“在用膳？那就一起吧。”陳沐也不耽誤大家的時間，進了門之後直接落座。備用的筷子，拿了一雙，就跟大家一起喫飯。
宮女太監們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不敢有絲毫懈怠。
孩子們能見到父皇都很開心，喫過飯就纏着他講話。大公主，二公主都很積極的背書給他聽，也肯回答問題，只有三皇子，從頭到尾不說話，站在一邊懵懂地看着大家。
孫茜心裏暗自嘆氣，若是這三皇子腦子靈光也就罷了，身子弱了些，也不打緊。現在也用不上皇帝御駕親征，開疆拓土。只是這懵懂的眼神，見了真叫人傷心。
陳沐察覺到她失落，就讓孩子們去休息，跟蘇妍招呼一聲，就帶着孫茜走了。
蘇妍這才反應過來，他不是過來喫飯的，他是過來接人的。難道她還會加害他的貴妃不成？這點信任都沒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