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人數太多，加上要帶給崔老先生的禮，一輛馬車是塞不下的，就將孫茜出宮的那一輛馬車臨時改了個樣兒，走在後面不顯眼。
上車的時候，封彩彩嫌棄蕭策不會趕馬車，不然一輛車就夠了。蕭策騎馬射箭都行，就是趕車這種車伕做的差事，實在是沒什麼機會接觸。
孫茜笑着說：“我也不會。”蕭益跟在後面呆呆地說不會，引得陳沐跟蕭默發笑。
全部安排妥當之後，陳沐、蕭策上了前面一輛馬車，喊蕭默上去。孫茜扶着封彩彩坐後面一輛。就剩下蕭益，站在旁邊等着人抱。
薛硯肯定是要跟着孫茜的。她問道：“二少爺要跟着蕭大人，還是跟着封大人？”
小傢伙看看這個，又看看哪個，猶豫不決。最後蕭默趴在車門邊上，朝他招招手，他就爬上了前面那輛車。
崔老先生住在城郊的莊子上，人煙稀少。附近的鄰居有蕭老丞相，王老太師，上官老夫人。
蕭老丞相是蕭太妃的兄長，也是蕭策跟蕭潁的父親。從陳沐登基，老爺子就已經開始在這裏含飴弄孫了。這次蕭策夫婦爲孫茜，陳沐出行做掩護，並不準備過去。
王老太師就是之前蕭策提過的，燕王太后要聯姻的那一戶。兒孫都在外地做官，就剩一個重孫女在跟前陪伴，暫時沒許人家。
封彩彩作爲已婚婦人，心疼道：“可憐那王家大小姐，比蕭默也大不了幾歲。若是要嫁給燕王做王妃，那側妃與世子不知道好不好相處。”
孫茜覺得她是瞎操心：“你還心疼人家？人家怎麼也是大家族的嫡出小姐，嫁過去就是正妃。知道親王的正妃，以後都是要做王太后的吧？地位夠高，還在地方上不用恪守宮規，不知道多逍遙自在。”
封彩彩點頭贊同：“真羨慕這些不用當差，白拿俸祿的貴族。”
孫茜並不認爲王老太師會將重孫女嫁過去，因爲蕭策既然知道了，就不會坐視不理。
上官老夫人的獨生子上官缺在工部，唯一的孫子上官寒就任吏部左侍郎。別看人最少，上官寒的岳父就是孫茜年少時最崇拜的戶部尚書楊彥。並且，上官寒從小跟蕭策一起廝混，跟蕭家走動頻繁。
如果這次陳沐的病情能穩住，孫茜一定找機會親自登門拜見楊彥。拉攏到這對翁婿，就算燕王真的娶了王老太師家的重孫女，也不敢輕舉妄動！
有丞相府的護衛開道，這一路暢通無阻。馬車停在了崔老先生的籬笆牆外。陳沐的御林軍跟蕭策的護衛將這處圍的水泄不通。
薛硯要上去叩門，被孫茜攔下。既然她是以晚輩的身份找上門，親自上去叩門方顯得真誠。
籬笆院子裏曬滿了草藥，竹子做的院門只有半人高，虛掩着，跟普通農戶沒有什麼差別。
崔老先生在後院鋤草，看到馬車過來，就洗手出來了。老人家親自開的門，看到一大羣年輕人，還帶着孩子，稍微驚訝了一下，看到蕭策就心定了。
蕭策跟上官寒兩個，小的時候經常過來玩，算是崔老先生看着長大的。
老人家跟蕭策打過招呼之後，就認出了孫茜：“這不是北苑裏伺候太皇太后那個小姑娘……後來嫁給？”天子名諱不可直呼。“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薛硯跟丞相府管家已經將臨時準備的禮物，有秩序地捧着堆在屋子裏擺好，檢查一遍數目，人就撤了出去。
老先生看着堆成小山一樣的禮品，不爲所動。宮裏的妃嬪都有專門的御醫每天請平安脈，外出看病，通常都不是什麼好事。
蕭默跟蕭益站在院子裏蹦躂，連聲喊：“太公？太公。”
老先生聽着倒是很開心，讓他們在院子裏玩，別瞎跑。蕭策跟封彩彩就待在院子裏，陪孩子們認草藥。
孫茜拉着陳沐進屋，大門沒有關，能隨時看到外面動靜。
“舅爺爺，這是您小孫子陳沐。打小病弱，前天毫無徵兆地暈倒了。說是中毒，也不知道什麼毒，給您老人家看看。”孫茜簡單地說明，剩下的病情需要陳沐自己交代。
陳沐根本不想看病，心裏有點不自在，臉上笑的有點敷衍：“舅爺爺，好久不見。”
崔老先生盯着陳沐看了半天，陳家的小孫子不是在宮裏當皇帝嗎？是有十幾年不見了吧？老人家記得大孫子，這最小的孫子，很少遇見，倒是沒什麼印象了。憑着半輩子看疑難雜症的經驗，先不說中毒，就這氣色就不好說了。
十幾年前，陳沐還是個郡王的時候，在北苑看望皇祖母，老先生是給看過一回的。那時候，老先生的腰板還是筆直的，眼睛也更有神采。
那次仔細詢問過病史，僅中毒就有兩次。雖然都及時解毒，搶救回小命，嚇都給人嚇死。另外出宮的時候，遇到過歹人搶劫，肋骨都被踢斷了好幾根。淤血一直沒有化開，時常復發，深夜疼痛的睡不着。
老先生看過舌苔脈象之後，還跟宮裏的御醫覈對了病案，斷言他活不過四十歲。內傷外傷，都在損耗他的陽壽。
陳沐幾次死裏逃生，自然知道壽命不可強求，表現的很淡定。
老先生那時候就喊他去跟道家的前輩學養生之道。多鍛鍊筋骨，少費心思，少接觸美色。天潢貴胄，自出生起就有諸多人伺候，如此多病多災的也很罕見了。
也正是因爲如此，幾位皇兄奪嫡都沒把他算在內，誰會算計一個隨時會死的短命鬼。
出乎意料的是，陳沐跟着道家的高人學了命理，以玄學的姿態看待世人。道法自然，清靜無爲中，又帶着蒼生爲念的積極。
這也就是爲什麼最後先帝選擇了他爲儲君。相較於其他人面子上稱兄道弟，暗地裏斬草除根，陳沐堪稱大智若愚，待人寬厚。
這都是以前，現在陳沐身爲皇帝，日理萬機，做夢都在跟大臣們爭辯，要做到不費心思是不可能的。他知道自己體弱，常年宿在勤政殿，不去後宮臨幸美人罷了。
對於天命壽數是一百二十歲的人來說，三十歲青春正盛，哪怕到五十歲都是正值壯年。對於先天體弱，夙病纏身，終其一生只有四十歲陽壽的人來說，三十歲已經是高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