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素查了半天，最後這麼個結果，也是沒想到。起初陛下盛怒，還以爲要嚴懲。結果雷聲大雨點小，難怪某些人敢肆意妄爲。
他帶着部下走的時候，與御醫們打招呼，大家都是無奈地嘆氣。皇帝不想罰，有什麼用呢。
蘇妍氣不過，呆呆地在位子上坐了好一會兒，纔回長春宮。走的時候，看着孫茜母子，冷冷地說道：“今日她能毒害我的陳宣，明日就能禍害你的陳恪。等着吧！”
孫茜不言。何必等着，不是早就躲着了嗎。
劉紫雲這次不僅沒成功扳倒趙萃，還將人給得罪了，以後怕是再也沒法相處了。還好有貴妃可以抱大腿，不然指望那個不爭氣的皇后去報仇，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
孫茜送她出去的時候，她特意問了一句：“貴妃娘娘？宮裏人少，我跟張美人閒着無事，能來您這兒坐坐嗎？”只要能進來坐坐，就算有機會。
孫茜看了一眼薛硯，覺得還行，就答應了。
“謝謝貴妃娘娘！”劉紫雲高高興興地離開了。
孫茜低聲自問了一句：“燕國進獻的美人？”陳蒙明知道陳沐身體不好，還送這麼漂亮的美人兒過來……隨即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終於這些人都走了，蕭默也可以回家了。
蕭策的馬車已經在外面等候多時了。太皇太后給的古書，還有蕭太妃給的幾盒糕點，水桶裝好的大鯽魚，都已經裝上車了。
望着這些東西，蕭策問蕭默：“你這什麼都收啊？”活蹦亂跳的大鯽魚都往家拿。
“昂！上次去爺爺的莊子上，不也是吃了，帶了嘛。”蕭默幹這種事，已經一回生二回熟了。爺爺家，跟姑奶奶家，差不多啊！
蕭策笑着說道：“行吧！以後你就把皇宮當莊子跑吧。”
孫茜望着兒子上車，跟他揮手告別：“想過來的時候，就坐你阿爹的車一起過來。陛下交代過，你隨時進宮都可以。”
蕭默點頭，上了馬車。
沒走多遠，蕭默突然挑開簾布，回頭望向皇宮：這座皇宮裏住着天底下最有權勢的人。他們要求別人奉公守法，而他們自己卻肆意殺人。就像是江湖上的門派，幫規限制幫衆，從不限制長老，教主。
他開始理解阿孃說的那句“不爲求勝，只爲求生”了。如果陳琪做了太子，一定會殺光所有可能奪位的人！就算陳琪不做，趙萃也會幫他做。
到時候不僅母親很危險，阿爹阿孃也都很危險。
難怪陳琪討厭他，他也開始討厭陳琪了。
這是一場誰贏了，誰說了算的豪賭！每個人的對手，都是其他所有人。
天黑之後，一輛馬車悄悄出宮，到了孫府。
幽暗的大街上，兩個宮女戴着帷帽下車，提着燈籠，在門口等了一會兒。嘎吱一聲，大門打開，兩人從大門進去。緊跟着，側門打開，馬車也進去了。
孫黎被斬首之前，府裏被查抄過，十分破敗。下人們也都遣散了。後來孫茜接手，也沒有怎麼翻新，只是打掃了一下，派了幾個侍衛看守，基本維持原來的舊貌。
孫茜摘下帷帽，交給旁邊的薛硯，邊往裏走，邊說：“上午帶兒子去見了一下太皇太后，蕭太妃。下午陳宣病了。你喫飯了嗎？”
杜衡見到她沒事，就安心了。尾巴一樣跟在後面：“吃了。是這邊的侍衛，給帶了一份進來。說是爲了保證我的安全，儘量不要一個人出門。現在洛陽很不安全嗎？我們還是回去吧。”
“你想回去，現在就可以走。”孫茜一回頭，杜衡差點撞上。他看她冷着臉，就不敢說了。
孫茜讓薛硯在外面守着，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下。她望着熟悉的房屋，就算這麼多年了，依舊很親切。怒氣消了一點，她開始告訴他一些舊事。
“這裏是我哥哥生前的府邸。他從小就跟陳揚關係親厚，我爹做了人家少傅之後，他們兩個就成了師兄弟。”孫茜想起哥哥，就很難過。那麼好的一個人，爲了給陳揚說情，被先帝斬殺了。“我爹當時在大獄。我也被太皇太后扣下了。屍體是蕭策託付上官寒去收的。”
蕭策跟上官寒從小關係就很好。蕭家那時候不便出面，上官寒直接就給辦了。
那時候的陳揚，隨時會被怒氣沖天的先帝處斬，也沒有指望過他。
“姐，我知道你難過。現在你有我啊，我會一直照顧你的。”杜衡自認爲不能跟孫黎相比，但是一定會盡心的。
“上次去蕭策府上，他告訴我，陳揚現在新娶了王妃，生了好幾個孩子了。一大家子人，熱熱鬧鬧的。還說要送一個孩子給蕭潁呢。”孫茜說的時候，眼裏的淚水在打轉。
要是孫黎還活着，現在應該也娶妻生子了吧。
憑什麼孫家孤墳荒塚，人家陳揚還重新開始了？陳揚好好的，蕭潁好好的，唯獨孫黎沒了。
孫茜難過，腦袋埋在膝蓋上，哭的很小聲。
杜衡不知道怎麼勸，總不能不讓安陽王生孩子吧？當年還是孫茜自己請求皇帝下旨，解了人家的幽禁的。
孫茜哭了許久，既是想念哥哥，也是想家。自從進宮當差，就很少能回家。父親事情多，又有林氏母女在府裏作威作福，家裏只有孫黎照顧她。
在別人眼裏，她是孫府嫡出的大小姐，是太皇太后調教的女官，要冷靜剋制。在這裏，她只是一個妹妹，什麼都不用想，不用做，有哥哥可以依靠的妹妹。
父親靠不住，陳蒙走的時候都沒有帶上她，只有孫黎，時時刻刻念着她。
而孫黎出事的時候，她只能聽說。孫黎死的時候，她還是隻能聽說。直到孫黎下葬的那天，她才匆匆忙忙地出宮一趟，給他換一身衣裳，簡單地葬了。
也就是那一次，她看到哥哥身上的傷。他是爲了救陳揚受的傷，還被先帝處斬……
最是無情帝王家。無情到這種地步，怎能叫人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