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茜還沉浸在對比兩個孩子的情緒裏,沒有在意到陳沐的欣喜與落寞。跟所有的女子一樣,有了孩子,男人就退到一邊兒去了。就算男人偶爾搶在前面,也是招人厭煩的。
陳沐很認真,很鄭重地託付:“我將陳恪當做我自己的長子看待。也希望你能將陳宣當做你的幼子看待。”
孫茜覺得這是很自然的事情,並不是什麼交易,說話的語氣中就帶着一絲不耐煩:“還有呢?”
“沒有了。最不放心的就是他了。他身子弱,讀書辛苦,就別勉強了。沒什麼要求,養活就行。我就這麼一個兒子,看不到他長大了。”陳沐交代這些,難免有些悲傷。
孫茜瞪大眼睛,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那陳琪?”不是親生的!那是誰生的?
陳沐搖頭。當年他說不納妃,是真的不想浪費別人的青春年華。如果不是孫茜說他作爲皇兄,要擔責任的話,趙萃可能現在的身份是公主,而不是妃嬪。
孫茜氣的要死,深吸一口氣:“阿沐!我說的是你要承擔一個兄長的責任,你自己想歪了,怪我?這麼大的事情,你就不能說清楚?”她明明是不想趙萃進宮的啊!這後面惹出來多少是非恩怨啊!
陳沐覺得沒理解錯啊!“我身爲兄長,養她一輩子啊。”沒錯啊。哪兒錯了?他不知道她氣什麼。
孫茜被氣的想錘死他,見他是個病人,又下不了手,只能咬牙切齒:“你這個昏君!聽不懂人話。”她掉頭就走。沒走出去幾步,又折回來。“我說了要陪你一起走的。可不是原諒你了。”
陳沐現在一頭霧水。都說女人莫名其妙地生氣,莫名其妙地好了。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清晨,南書房。
新來的先生在督促陳琪背書,陳琪不背。伴讀是徵西大將軍的小兒子李希文,已經背完了。先生再次要求陳琪背誦。陳琪淡漠地看了人家一眼,根本不將翰林院來的大學士放在眼裏,自顧自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年輕的先生早就聽聞要教的學生是個不愛說話的“啞巴”,還是感覺受到了侮辱,起身過去陳琪身邊的時候,抽出了戒尺。
李希文望着戒尺,心裏發怵。皇子犯錯,一般不會受罰,都是伴讀代爲受過。所以一般情況下,有了共患難的交情,皇子跟伴讀長大以後的關係都很好。
只是李希文比較悲催,他挨的打不少,跟二殿下陳琪的關係並不好。準確地說,陳琪跟誰的關係都不好,他獨來獨往,自帶結界。
按照以前的習慣,這回不出意外,這戒尺,這怒火,多半是他李希文承受了。
是以,李希文趕緊攔住,跟先生好言相勸:“沈先生,二殿下只是不喜歡背書。其實他都會。真的!”他的眼神無比真誠。對戒尺的恐懼,也是顯露無疑。
先生教書,最討厭聽到的就是都會。都會還學什麼?
陳琪有那麼一瞬間被嚇唬到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奴才而已,還真的以爲自己是個人物了。他瞟了一眼戒尺,無動於衷。
以前他是覺得背書無用。他又不考進士,瞭解一下文章主旨即可。那些認真背書十年如一日的人,無非是就當官,給他做奴才罷了。身爲皇子,只需要辨別誰說的對,並不需要逐字逐句地背誦下來。他生來,就註定要身居高位的。
如今不背,是因爲陳宣沒死,又出來一個陳恪,他就算唸書再刻苦也無濟於事。還不如除掉那兩個搶奪皇位的對手,來的有效。
沈先生察覺到這孩子竟然用看待下人的眼光看他,怒氣上來,沒耐性問他緣由,直接對着陳琪劈頭蓋臉地打了一頓,就回去繼續講課。
陳琪從來沒捱過打,突然捱了七八下戒尺,速度之快,根本來不及避開。現在是頭也疼,胳膊也疼,所有捱過打的地方,尤其是後背,火辣辣的疼。他不想在奴才面前哭的,可是眼淚簌簌地往下落,擦都擦不乾淨。莫非是他一年以後要被封王的事情傳開了,連個文不成武不就的大學士也來踩他一腳?
李希文震驚地合不攏嘴,久久不能回神,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先生,你打了二殿下?”還從未有人敢打二殿下。
“別哭了。你父皇跟陳宣都病了,你就是哭破嗓子。也沒人會過來管你的。”沈先生覺得他沒下重手,不至於哭的這麼委屈。
陳琪更加肯定,這羣翰林院的老東西,就是見風使舵。絲毫沒在意在南書房這樣重禮數的地方,一個授課先生竟然對陳宣直呼其名。
蕭默帶着蕭益,到建章宮玩。皇太后還特意派人去重華宮,把不上課的陳宣喊了過來,兄弟三個在一起廝混。
皇太后見到蕭默,喜笑顏開。年輕的時候沒有兒子奪嫡,也算平安順遂。誰曾想,年紀一大把了,還能有孫子可以指望。明明蕭益纔是嫡親的侄孫,但是她看到蕭默纔是親孫子一般。
後宮女人這一生,所求不過家族名譽、個人地位,以及手裏的權勢。如今這三樣她都有了,多虧了孫茜生的這個孩子!
陳宣想要花環,蕭益也想要,蕭默就帶着兩個弟弟去御花園摘花。
理論上御花園的花,只能觀賞,不能摘下來的。那有什麼要緊?皇太后心情好,特許了,讓三個孩子玩一下。
正好陳琪捱了打,想回未央宮找母親。又想起來母親還在被關押,現在的未央宮如同冷宮。他不想回重華宮,不想看父皇跟別的女人卿卿我我。他躲在一棵松樹下發呆,像一隻猛獸獨自舔傷口。自從蕭策父子回來,韓王府被查抄了,太子之位也要被搶走了,什麼都沒有了,連一個狗奴才都敢打他了。真真是越想越氣,正好看到了蕭默,那個早就該死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