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濃的雪幕將彼此隔絕,寒暑兩重天。
這邊,不死族膽顫心驚地看着對面的妖獸們,生怕一個意外,被那些妖獸叼走,啃碎。
那邊,妖獸們目光灼灼,十分興奮地看着顧雲墨。
沒尾巴的妖獸搖晃着腦袋,有節奏地左右晃着。有尾巴的則豎着尾巴,不停搖擺着。
我們又見到主人了,好興奮,好希望主人能一直待在這裏啊。
待見到不死族那副戒備的模樣,大氣一哼。
怕什麼怕!我們很挑食的好嗎?
不知道被冰凍了多久的過期骨頭,真以爲自己是唐僧肉,是個妖獸都惦記着?
感受到妖獸們的嫌棄和鄙視,不死族們有點鬱悶。
冰凍的時間越長,骨香越醇厚,這個你們不懂嗎?
感受到不死族內心情緒波動的骷髏皇:……
你們還挺期待被喫?真是一羣愚蠢的骨頭。
他屏息看向顧雲墨。
兒子認定的師父必定是有過人之處的,我兒子的眼光就是好。
顧雲墨一手輕輕探上雪幕,閉上眼催動體內的靈力。
散發着金光的白雪從她的額間竄出,嗖一聲,衝向天際,化爲萬丈光芒,似煙花綻放,絢麗奪目。
“滴答!”
一滴水落下。
一滴!兩滴!三滴!一大片!
雪不再紛飛,全部化爲水滴,落在冰地上,融化了冰川。
點點綠意緩緩鑽出地面,四處探了探,勇敢地伸張開來。
一片一片又一片,似盪漾着的碧波。
不死族發出驚呼:“好美!”
這是他們有生以來,看到的第二個顏色,生命的顏色。
對顧雲墨,只剩濃濃的佩服和期待。
也許——這個女人真地能夠帶着他們走出去。
顧雲墨看到的卻是截然不同的畫面。
一望無際的冰川之上,潔白修長的女人立於虛空之中,祭獻大部分的力量,將化爲白骨,正被人族追殺的不死族引到這裏。
她喚來了風雪,設下了禁止,阻隔了所有窺探者。
天仙一邊哭着,一邊結着手印。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對不起!這不是禁錮,而是保護。”
靈力逐漸耗盡,可即便再是難受痛苦,她還是堅定不移地獻出所有力量,只爲彌補自己曾經的愚蠢。
“今後你們就在這裏好好生活吧。也許看不到美好景象,但至少——你們還活着!活着——好好地活着。”
靈力終於耗盡,她一頭栽了下去,加速度墜落。
顧雲墨衝過去,想要抱住她,卻是穿透了她的身體,眼睜睜地看着她繼續下墜。
“放心吧,我會來帶着你的族人們離開這裏的。”她焦急出聲。
天仙四處張望,哭地更厲害了。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我相信你!你一定要來啊……”
大雪飄起,她徹底被淹沒。
白蟒衝了上去,將她吞下,飽餐一頓,滿意地拖着沉重的身體,漸行漸遠。
白色的世界,不染塵埃。
誰人知,有多少污穢和鮮血深藏地底?
顧雲墨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有點後悔,一手摸上額心。
“不該對她那麼兇的。”
金色雨滴落在她的額間,她猛地睜眼,雙手高舉,催動所有靈氣,大喝:“現在給我解!”
“轟!”
晴空霹靂,趕走陰霾和寒冷,照亮萬里。
她由心地笑了。
這纔是生命,這纔是世界!
忽而身體一軟,向前栽倒下去。
君無殤接住她,撇過頭,冷哧一聲:“愚蠢!”
她笑了笑,並未回答,躺在他的懷中,大口呼吸。
阿郎趕忙上前,激動又愧疚。
“師父,都怪我太無能。”
顧雲墨點點頭。
阿郎無地自容。
“沒關係,你是我徒弟,有師父在,天塌了,也給你撐着。”
“師父,我這輩子跟定你了。”他嚎啕大哭起來。
一道鐵鏈崩碎的聲音響徹在衆人耳邊,不死族只覺靈魂一輕。
彼此兩兩相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禁制解了?就這麼解了?
幾個不死族小心翼翼地走出陰影,顫抖地站到太陽底下。
“我沒有死!我沒有死!”
驚喜萬分。
“我們能夠走出來了,能站在太陽底下了,我們不用害怕陽光了。”
癲狂至極。
“萬年的禁錮,我們不用再躲着了。”
喜極而泣。
無數不死族飛奔出去,雙手大張,擁抱陽光。
有些不死族更是嚎啕大哭,淚水溼了整個身子。
阿冥目光灼灼,對復仇多了幾分信心。
顧雲墨死死盯着他,“你怎麼不哭?”
“我爲何要哭?”阿冥嚇了一跳。
顧雲墨很好奇,那看上去只有骨頭的不死族,淚水怎麼生成的?平時喫的東西掉哪兒去了?生孩子又是怎麼生的?
“宿主,我也很好奇。”
“統子,連你也不知道?”
“宿主,讓你失望了。”
“是有點失望。”
天書:……
和宿主交流,就是找虐啊!
書生痛苦啊。
感受到陽光的暖意,骷髏皇感動片刻,就轉身離開。
今日之後,他不再是骷髏皇,只是她一個人的夫。
“師父,你真地要帶着我們去人族居住的地方嗎?”阿郎有點擔心。
“嗯!翠玉將機械城發展的很好,你們可以放心過去。”
“可是我們的樣子……”阿郎低下了頭,神情頹廢。
“這正是我必須要讓你們迴歸本來模樣的原因。”
阿郎沉默了。
顧雲墨拿出諾亞方舟,“你和阿冥先帶着骷髏兵們去機械城,我隨後就到。”
順手又丟了一本書給阿郎,嚴肅道:“在我見到你的時候,必須給我練熟了!”
阿郎如獲至寶,雙手捧着《九陰真經》,慷慨激昂道:“師父,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他興奮地轉身,“爹,我們可以走……爹,你去哪兒了?”
顧雲墨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遠方最高處的冰洞。
那裏依舊冰雪不化,寒冷徹骨。
“阿郎,做好心理準備吧。”
直到登上方舟之前,不死族的骷髏們都是不敢相信的。
他們可以離開這凍死人的鬼地方了?他們不用再繼續躲了?他們可以過上人類的幸福生活了?
寒冰洞內。
“爹,你就跟我走吧。”阿郎苦苦勸着。
“你走吧。”骷髏皇溫柔地看着冰棺內的美人,寵溺道:“沒有我陪着,她會孤單的。”
“可是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