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長不短的午餐,慕九昱用了大半的時間誇兩個水小姐。

    餐後,還特意交代帶人上前收拾餐桌的鄧濱:水瀾沁喜歡在花茶裏放幾顆冰糖,而水雲微則喜歡八分燙的綠茶。

    這是溫柔又貼心,二十四孝好男人都沒他這麼會疼女人。

    因着有這些疼愛做鋪墊,所以當他起身離桌,說是睏倦了想要去內室歇一會兒,那倆茶香軟婊,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兩位妹妹累不累,要不要也回去歇歇?”

    司青兒起身站在封門磚邊上,說話時側着身子,眼角一個勁兒的往內室裏瞄。

    這哪裏是想讓人家姐妹回去歇着,分明是想支走了人家,她好去裏頭獻殷勤啊。

    這麼顯而易見的心思,水雲微願意裝大度來成全,水瀾沁卻沒這麼好的心情。

    她早就受夠了司青兒故作純情的可惡模樣,只要想到慕九昱當着她的面,對這個牛棚出身的女人溫柔親暱,她就恨不得親手擰掉司青兒的腦袋。

    “不累不累,咱們方纔說到哪兒了?對了,王妃說您只到了這裏才喫過包子和餛飩?那您喫過餃子嗎?”

    水瀾沁這話題找的是真不錯。

    作爲牛棚王妃,司青兒對外所用的合理人設,當然是除了樹皮草根野果子,根本沒見過別的好喫的。

    就這樣,整整一個下午,她都呆在門口跟兩個茶香軟婊學包餃子。

    切肉、剁餡兒、和麪、擀麪皮……她一樣樣的慢慢學,時不時炫個演技,裝出一副土鱉沒見識的蠢樣,哄得那兩位小姐還以爲自己多牛掰,下巴頦一直揚得老高。

    到晚飯時,煮好了餃子左等右等,一直也沒見着慕九昱現身。

    一直處於因驕傲而亢奮的情緒中的兩姐妹,這才眨着充滿好奇的大眼睛,時不時就往內室張望。

    “怎麼等還不來啊,餃子都要冷了……”

    司青兒說着,腳步健壯的回了內室。

    慕九昱真的不在。

    一句話都沒留,就這麼不知道去了哪裏。

    “真是氣死我了!雲微妹妹,你說咱倆這忙了半天都是爲了誰,王爺竟說他只想喫瀾沁包的餃子。”

    回到門口,演了好一通的憤恨加委屈,然後抱着一大碗餃子回內室,就又回到門口繼續陪着兩位茶香軟婊鑽研美食。

    小白菜豬肉餡的餃子,蘸着香醋,其實喫起來就是一般般。

    但那姐妹倆飆着演技,就好像這玩意是太上老君的不死仙丹,那她便也很沒見識的跟着一起暴殄天物。

    好不容易熬着到了入夜,水瀾沁開始惦記久久不肯露面的慕九昱。

    “我還是去看看吧。這就是婦人坐月子,也沒有他這麼一聲不吭的啊!|”

    司青兒說着,就又跑回內室。

    對着空棺材說了些話,諸如:您怎麼一直睡覺不起來??再困也別冷落了客人。瀾沁妹妹一直惦記着您呢。

    棺材裏根本沒人,她就是絮叨一宿去,外頭也聽不到一句迴應。

    可若是總不讓外頭聽見裏面的動靜,那她還怎麼完成大魔王臨行前交代的任務?

    一時沒別的法子,司青兒擼起袖子,擡手便在胳膊上拍一巴掌。

    “哎呀。王爺您,您打我做什麼!嗚嗚嗚……你想睡覺就睡覺好了,我又不是故意去吵你的……”

    彷彿真的捱了大嘴.巴似得,司青兒捂着半邊臉便往外哭嚎。

    一路跑到封門磚邊上,她停步一跺腳,扯着三分胡攪外加七分蠻纏,便朝人家水小姐嚷了起來。

    “我說我不進去,你們非要讓我進去,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個不好伺候的心性,這好了,我捱了打,你們高興了吧!”

    委屈,懊悔,生氣,司青兒趴在封門磚上就嗚嗚嗚的哭個沒完。

    一直哭得鄧衍都尋聲跑過來,她也沒再擡頭搭理任何人。

    “王爺怎麼了,王爺也不能不講理!是你心心念唸的人讓我進去看你的,又不是我非要進去吵你休息,憑什麼一句話都不說伸手就打!……你們誰都別理我!誰再墨跡一個字,我掐死誰!”

    司青兒哭喊着,猛地擡頭瞪人,猩紅帶淚的眼睛,配着半邊紅紅的臉頰,愣是嚇得水瀾沁晃着雙手半天沒敢吭氣兒。

    “王爺他,他打你了?”

    “是啊!就是你,非要磨嘰磨嘰的惦念他,要不然我也不會傻不拉幾的進去討打!現在你高興了吧!……嗚嗚嗚,雲微妹妹,我真的好委屈……”

    忽然的。

    司青兒像是聽到內室裏有什麼聲音,轉而捂着嘴便不敢再出聲了。

    門外,水雲微和水瀾沁,見她這樣涕淚橫流,卻忽然連大氣都不敢喘,不禁都咬着嘴往門簾裏頭看去。

    奈何,厚重的門簾紋絲不動,看不到內室的動靜,也聽不到裏頭有什麼聲音。

    “王妃,您快別哭了。咱們王爺素來有這個不喜吵鬧的脾氣,您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今兒是您進去吵了王爺休息,所以才只是打一巴掌而已。以往若是哪個奴才吵了王爺,此刻怕是項上人頭都不在了。”

    呆在邊上看了半天哭戲的鄧衍,終於找到幾句合適的話來給司青兒助演。

    很小聲的說完之後,他還哄孩子似得從話裏摸出個小布包,告訴司青兒說,再哭下去說不定王爺更要發怒,不如坐下喫點肉乾緩緩心神。

    “王爺昨晚沒睡好,所以脾氣大,其實平常時候王爺不這樣的。”

    鄧衍說着還好像是特意跟兩位水小姐解釋。

    不過,他也沒在門口多留,見司青兒拿了布包坐下喫肉乾,便悄悄的又退下了。

    於是,寂寥無聲的黑夜,兩位水小姐撐着不走,說是想陪着受委屈了的司青兒。

    而司青兒也是坐着嚼肉乾,一副很不想回內室睡覺的樣子。

    各懷鬼胎的女人們,隔門對坐,彼此消磨。

    熬着熬着,便真把山裏的貓頭鷹給熬得現了身。

    嗚……

    嗚……

    遠遠近近的貓頭鷹叫聲,在深夜的墓園裏,格外滲人。

    “姐姐,天不早了,要不咱們回去吧?”

    “不,你們別走。你們走了,我就只能可憐巴巴的自己在這裏坐着了。你們都是菩薩心腸的人,別丟下我一個人……”

    被她這麼一說,白日裏很得了一番誇讚的水雲微,便拉着水瀾沁又坐下了。

    她們仨在這裏聽着貓頭鷹唱歌,滲得汗毛林立。

    皇宮之中,一身太監打扮的慕九昱,正攥着慕長澤剛翻出來的先帝遺旨,兩條濃眉皺成好大的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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