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楠等人趕過去,夜行的房裏全是血。
沒了腦袋的身體委頓在地上,碎裂的頭顱更沒法看,腦漿子都流出來了。
汪楠喫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個普通人,怎麼能觸發夜行的自衛反應?
武者常常不將普通人看在眼裏的。就像神祇不把凡人看在眼裏一樣。
在汪楠的眼中,金翠就是一個照顧夜行的婢女,長得還行,但與別的丫鬟也沒什麼分別。
他是沒想到,他眼中螻蟻一般的普通人也會有自己的野心。
這幾天汪楠帶着幾個女武者來找夜行是要做什麼,金翠很清楚。
汪楠這個師父還挺好啊,傻子都傻掉了,居然還想着幫他留後代。不過傻子據說確實非常厲害,這樣的血脈不留後代就可惜了。
金翠在這個時候,怦然心動了。
她作爲夜行的婢女,實在是有苦說不出。沒外快,也沒前程可期望。但是如果能懷上夜行的血脈……
卑微的婢女生出了野望。
她試着去勾引夜行,卻和那些女武者一樣近不了夜行的身。夜行雖沒有對她使用武力,但她想坐到他懷裏去這種事,根本實現不了。
從前她推搡他、掐他擰他都沒事,但想如此緊密地與他相貼,夜行作爲一個武者的自衛本能是不允許的。
金翠沒辦法,就開始想歪辦法。
她使了錢給一個熟識的男僕,那男僕便去青樓幫她弄回了春/藥。
男僕能去的地方也不是什麼高級地方,也不是什麼高級春/藥,總之就是特別簡單粗暴的一件事。
金翠沒法近夜行的身但是讓夜行喫喫喝喝是她的本職工作,很順利就給夜行喝下了春/藥。
傻子雖然腦子壞了,到底也還是男人,果然喝下去就有反應了,金翠順利地偎進了他的懷裏。
夜行喝了藥,身體起了反應,神智也不清醒。
他看到了段璃璃。他非常歡喜。他實在太想念她的溫柔甜軟了。
當這個“段璃璃”咯咯笑着鑽進他懷裏,卻有一股刺鼻的脂粉氣味撲面而來。
這不對。
段璃璃身上的氣味是非常清新幹淨的。
她給他也用和她一樣的花皁洗澡後,那幾天,他的身上也是一樣的氣味。
那種氣味浸透了她的皮膚,他親吻、深嗅,牢牢地記住了。
懷中這個女人,不是段璃璃。身體雖然有反應,卻不是自然的慾望。高階武者的身體對毒素一類的東西自然而然地發生了排斥。
金翠作爲一個普通人,對高階武者的瞭解還是太少了。
她伸手去解夜行衣服的時候,夜行卻將鬥氣在身體裏已經運轉了一個周天,把所有的“毒素”逼迫到了指尖上。指甲輕輕一劃,指尖劃出一道口子,含了“毒素”的鮮紅的血被鬥氣逼得滋出了體外。
“毒素”一去,幻像消失,再看懷裏的女人,“段璃璃”的面孔扭曲了,變成了另一張面孔。
說起來似乎沒什麼,但對夜行這樣一個高階武者來說,在如此緊密的距離上,對方的臉變了,這是何其地危險。
金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婢女,從來只看到夜行的“傻”,沒有親身體會過夜行的可怖,終是用自作聰明的手段,觸發了他對外界的應激反應。
金翠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叫,夜行的手便一攥!
那手腕上,兩條血管生得與別人不太一樣。別人的這兩條血管都是近乎平行,各走各的。他這兩條血管卻糾纏在了一起,很奇妙地手腕處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六邊形。
發力時,小小的六邊形微微凸起。
血霧綻開,金翠的脖頸瞬間爆碎成了血肉齏粉,頭顱彈射出去,撞上硬木房梁。
房梁撞出了裂紋,頭顱也撞裂得腦漿四濺,樑上、地上都是,白白紅紅,黏黏糊糊。
夜行又想喫糖,但他看看自己的手掌都是血。
每次喫糖,璃璃總是讓他先洗手的。夜行對璃璃言聽計從。
於是夜行非常乖巧地起身,繞開金翠的屍體,自己去了淨房,舀了水洗了手。看看衣服上、胸膛上也濺上了髒東西,他還特別認真地擦了臉、脖頸、胸膛。又把髒了的衣服脫掉,自己去找了乾淨的衣服換上——拜金翠的懶惰欺主所賜,他還真的知道自己的衣服在哪裏,該怎麼穿。
於是等汪楠一行人匆匆趕來的時候,看到的是金翠無頭的屍體、碎裂的頭顱,一地黏黏糊糊,血腥氣滿屋。
而夜行卻乾乾淨淨地,縮在牀角抱着糖盒正喫得開心。那糖盒,汪楠明明記得自己搶走了,走到外面就隨便給了個小丫鬟,怎地小丫鬟又還給他了?
糖盒之類的細節汪楠沒心思管。他必須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夜行怎麼會殺死身邊的人。
這個事情非常嚴重。因爲他們,包括世子,都是夜行身邊的人。理論上來說,夜行不可能會對他們出手。但今天,他殺死了伺候了他好幾年的貼身丫鬟。這丫鬟還是個沒鬥氣的普通人。
看到這情形,那個願意試一試和夜行生孩子的師姐立刻就改口了:“我不幹!我還想活命呢!師父……六叔,你不能送親侄女去死啊。”
汪楠頭疼:“還沒搞清楚呢,別慌。”
但女徒弟堅決不幹:“那可是夜行,我的話,最多撐四個回合,六叔你來不及趕來救我的。我不幹!今天的事就當我沒說過!”
她都不願意,其他的女弟子就更不願意了。
這個事最終查清了。也不難查。
碗裏還有殘留的藥。也有人看見金翠跟一個男僕鬼鬼祟祟。
男僕押上來直接就招了,招完就死了。他是必得死的,因爲他和金翠居然敢對夜行下藥。夜行對世子太重要了!這犯了世子的大忌。
“夜行不行嗎?”世子問。
汪楠也很苦惱:“不行。”
若是收緊對他的控制,他便只是殺人機器,行房也行不了。放鬆他,他又不讓任何女子近身。
“那便算了。”世子說。因爲讓夜行生孩子是爲了以後打算,但“以後”再怎麼樣也不會比“眼前”更重要。
“不能因爲這個弄壞了夜行,夜行纔是最重要的。”世子說。
汪楠也贊同:“是,不能本末倒置了。”
他說:“不然,再去弄個孩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