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沒見過自己的老師有如此失態的時候。
現在在她眼前的季風塘，哪裏是意氣風發，高高在上的蒼羽門無心上人。
這分明就是一個驚嚇過度的老瘋子，老乞丐。
而且還是剛剛被十多個壯漢暴打了一頓的那種。
“老、老師……”戴秋喃喃開口。
此時此刻，不用季風塘細說，從他的表現裏，戴秋也看出來，他必然是招惹了一個他惹不起的存在。
而這個存在，甚至都沒有出現，只是讓他招魂失敗，就足以驚駭過度，精神失常。
“蕭泰錦、趙瑜他們，到底是被誰殺死的啊……居然連老師，都彷彿……老鼠見到了貓一般……”
戴秋的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恐懼。
這一刻，她感覺四周的空氣中，彷彿有着看不見的寒冷，朝她的骨髓裏面滲透進來。
而在夢境之中，當蕭泰錦的靈魂被那恐怖的鐮刀斬得湮滅的時候，楚言發現，眼前這紅色的世界，也開始扭曲起來。
看上去，就像是被攪動的渾水。
大地開始塌陷。
那些因爲恐懼，而瑟瑟發抖的亡魂，一個接一個，朝着看不見底的深淵墜落下去。
四周不斷崩塌，最後只剩楚言腳下的方寸之地。
“你應該謝謝我。”
就在這個時候，楚言聽到頭頂傳來隆隆巨響。
說話的聲音，就好似雲層中的悶雷。
擡頭望去，楚言看到不斷涌動的天空深處，緩緩浮現出一雙赤紅的眼睛。
這眼睛印入楚言的眼眸，穿透他的血肉，如同一塊燒紅的烙鐵，狠狠一下，印在了他的心間。
心臟猛地一跳，楚言睜開眼睛。
夜涼如水。
月色通過窗沿，在靜謐的臥室地板上，投下銀白色的光影。
“是個夢——”
楚言喃喃。
但是這個夢境太過真實，太過清晰。
其中的每一個細節，他此刻回憶起來，都可以記得清清楚楚。
“修士做夢，絕對是有什麼變化，或是徵兆。”楚言心中暗道，“黃泉、亡魂，被斬滅的蕭泰錦的靈魂，難道是因爲地獄之門，所以我才做了這麼樣的夢，而夢裏那個聲音，那雙眼睛，就來自地獄之門中的那位？”
一想到那雙猶如浸泡在鮮血中的雙瞳，楚言感覺腦袋隱隱脹痛。
不過這股脹痛只持續了片刻，就消散了。
這個時候，楚言感覺有一雙眼睛正看着自己。
擡起頭來，他見到沈晴清澈的雙眸，正亮晶晶望着他。
兩個人同榻而臥，彼此之間，只隔了少許的距離。
而楚言剛剛竟然沒有發現沈晴是什麼時候醒來的。
一念如此，楚言對那夢境給自己帶來的影響，又加深了幾分認識。
“現在什麼時候了？”楚言問道。
既然醒了，也沒有什麼睡意，楚言索性坐了起來。
“從我躺下開始算起，剛過去一個時辰。”沈晴說道。
“你一直沒睡？”楚言斜睨她一眼。
不得不說，自己這個女徒弟，不僅容貌極美，而且身材也極好。
雖然瘦了一點，但是瘦的都是該瘦的地方，而應該有肉的地方，可是一點沒少。
“嗯，一直在吸收藥力。”沈晴認真回答道。
“那你繼續躺着吸收藥力，我再給你佈置一個聚靈陣好了。”
楚言下了牀，片刻之後，就圍繞着牀榻，佈置好了一個聚靈陣，幫助沈晴吸收藥力。
“你就不要動了，我出去轉轉。”
吩咐沈晴一聲，楚言穿好衣服，來到大殿外的院子裏。
因爲是在皇城的緣故，所以哪怕是很偏僻的院子，也比一般富戶的住宅要顯得雍容、奢華很多。
楚言在院子裏的石桌前坐下，手指有節奏地敲打着桌面，仔細回憶着剛剛做的夢。
“你應該謝謝我。”楚言回味着夢境中的那個聲音。
再聯繫起前一刻蕭泰錦靈魂被斬滅的那一幕。
他的眼睛漸漸眯起來。
眼眸之中，有銳利的鋒芒在吞吐。
“你是想告訴我，讓我在這件事上，不需要有後顧之憂嗎？”
正思索着這件事情，楚言突然感覺心頭一動。
破空的聲音，自斜前方傳來。
叮的一聲，一根細細的銀針，紮在了他面前的石桌上。
月光落在銀針上，彷彿在流淌一般，從針頭遊過針身，最後在針尾凝爲奪目的一點。
下一刻，楚言就看到，在針上刻着幾個細如髮絲的小字：你老婆在我手裏。
“老婆，這個稱呼很別緻。”
“妙然！”
瞬息之間，楚言就醒悟過來。
轟的一聲，他的身子就如同一顆炮彈，震得四周空氣都如潮水一般盪開，剎那之間，就躍到高牆上方。
剛剛那根銀針，就是從這個方向射過來的。
但是此刻四下望去，卻不見任何人影，也感覺不到絲毫的靈氣波動。
“皇城之中，現在處處都有各個宗門的精英弟子駐守，能夠做到如此隱祕的，要麼是隱匿身形的好手，要麼就是境界遠遠凌駕於我的修士。”
楚言沉吟的同時，利用靈犀玉，向林妙然發去幾條信息。
但是等候片刻，都沒有迴應。
“此人是敵是友尚且不知，要是英俊現在在的話就好辦多了。”
楚言記得，英俊的鼻子是很好用的，嗅覺相當靈敏。
如果它現在在這裏的話，無論是嗅一嗅銀針上的氣味，然後去尋找射出銀針的人，或是直接去找林妙然，都可以做到。
但是也不知道英俊跑去了哪裏，自己今天見完老師回來後，就不曾再見過它。
靈犀玉此時沒有得到林妙然的迴應，那麼基本上就可以確定，射出這銀針的人，現在至少從字面的意思來看，是劫持了對方。
但是對方到底有什麼企圖，楚言卻是想不通了。
就在這個時候，楚言眼角一閃。
又一道銀光朝自己射來。
與此同時，他也瞥見一道身影，動作極快，朝着月光找不到的陰影裏閃去。
“看到你了！”楚言冷笑一聲。
雖然只是一瞥，但是他已經可以確定，對方的境界，絕沒有高於自己。
而同階比拼身法，楚殿下可從來沒有怕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