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自己帶來的小更漏,時間的確不早了。
雲初柔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與簇一同出了石室,往一樓走去。
“簇先生,後日一早就是登閣儀式,明日晚上我便不來了。晚上需要補眠。”
只是不知道這麼久以來的習慣晚睡的她,還能不能睡着。
簇不知在想些什麼,欲言又止。
回到一樓的窗邊時,簇還是叫住了她,“那個,那個怪異的會發光的珠子,我有消息了。”
雲初柔有些驚喜,若非簇提起,連日來的忙碌,都快讓她忘了這件事兒。
“怎麼說?”
簇清了清嗓子,賣了個關子:“這東西嘛,說起來大家都容易被其外表迷惑,天界也所以不太常見。所以老夫一時沒想起。”
說着,故作高深地瞥了一眼雲初柔。
雲初柔已經習慣了他講話的這種方式,微笑着靜待下文。
見雲初柔並不答話,簇突然有些徘徊不定,裝模作樣地提高了聲音,“有關那奇怪珠子來歷的書,就放在五層的入雲閣內,老夫懶得與你講。你,你還是趕緊通過了登閣儀式,自己去看吧!”
好一番委婉迂迴的鼓勵,看似理直氣壯,毫不在意,可不斷摩挲着石雕樹幹的右手還是出賣了他此時彆扭的情緒。
但正是這十足的彆扭兒勁兒,讓她覺得十分溫暖,笑靨如花。
其實對於進入入雲閣,如今的雲初柔已經沒了多少執念。尤其是在找到《銅滄紀》之後。
登閣結束便是援衣假,假期再往後一個月自己就要離開天界了。就算登閣成功,自己假期看書也看不了幾本,更學不到什麼新東西。此次參加,不過就是想當做雲家家主試煉的一個提前演練罷了。
但難得聽到簇十分別扭的給自己加油鼓勁兒,她也不好說些喪氣話,笑着接受了他的鼓勵。
而後熟練地翻窗而出,迎着天光漫步,緩緩步行回玉荀院。
突如其來的關切,將她拉回了現實。
原來此前,自己一直在利用繁忙刻意迴避這些情緒。
即將離開自己生活了四年的地方,雖然這裏的靈族都高人一等,自己和雲易也過得並不輕鬆。但將要離別時,她腦海中想到的卻都是這裏的好。
沒想到他們也能在這裏交到好朋友,老師們也會對他們二人的努力給予肯定。還有......還有很多。比如那片接納她的樹林裏的每一塊青石板,永遠看不清楚,只能遙望見輪廓的浣靈川,比如那個還不知道來自何處的琴音。
等她離開後,會想念這裏吧。想念沒有月亮的星空,沒有太陽的白日,沒有風的天氣,還有方纔那個永遠都很聒噪的石頭精怪。
回憶順着走了無數遍的石板路順着腳底逐漸向上蔓延進了四肢百骸,逐漸讓有些昏沉的腦袋充盈起來,帶着包裹了記憶光彩的歡樂與辛酸,嘴角不自覺揚起了微笑。
晨起路過的學子們無不被面前女子帶有朦朧神祕色彩的笑靨迷了眼睛,失了魂魄,再次感慨,可惜啊,不過須臾,嬌容便會化作枯骨。
遠處,天光乍泄,整個崇淵界霎時間明亮了起來,也照亮了雲初柔的思緒。
“沒聽說過。”
......
“你在哪兒看到的?”
......
“什麼什麼凡十一世,聽都沒聽過。”
簇活靈活現的面容一張張清晰地從記憶之湖的湖底浮了上來,霎時攪亂了平靜的湖面,滿是漣漪。一圈一圈的波紋散開,更多與之相關的記憶被激活,涌上心湖。
“凡三十五世,天衢山不居於界之中,而位邊地。此世多山海。上者爲皇,帝擁百城。共有十一國。諸國之戰不絕,民不聊生......”
簇先生若是連凡三十五世的故事都能倒背如流,沒道理沒看過凡十一世的《銅滄紀》。
想到當時他聽到“令夙”的名字,瞬間清醒的模樣。她還以爲他仰着頭是在仔細回憶,如今看來,這模樣也的確可疑。
難道......那句話所言爲真?令夙仙聖真的留下了一個記載着天地祕辛的圖冊?
他爲何要隱瞞,是擔心自己打破砂鍋問到底,還是心血來潮去尋這本圖冊?
這真的,太令人費解了。
雲初柔深呼吸着,頭有些微微的眩暈,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此時雲初柔已經走到了元亨園的門口,許多學子路過時,遇見這個美貌人族魂不守舍地站在路中央,紛紛投來或疑惑或鄙夷的目光。
可雲初柔絲毫未覺。
此刻,她滿腦子想的都是今夜的發現。
她怕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祕密......
她搖了搖頭,想要搖散自己繼續往深了想的念頭。
不對不對,此事此前從未聽聞過,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做不得真!
莫要給自己徒增煩惱,如今事情如此之多,哪裏有空閒想這些雜事。再者說,馬上就要離開了,就算這圖冊真的存在,在天界何處也不得而知。
做了幾次心理建設,她才重新邁開步子,回到了玉荀院。
可躺在牀上,原本洶涌而來的睡意此刻已經逃得無影無蹤。
可疲憊與睏乏卻依舊折磨着她。
腦中像是塞滿了奇怪的思緒,快要炸開了一般。
她和衣而臥,翻來覆去,不得入眠。
雲易站在門外,猶豫了許久,還是敲響了門。
“雲兒,該喫午飯了。”
今日她睡得格外久些,果然還是很辛苦的。
雲易默默嘆口氣,只怪自己無用,無法替她分擔太多。
雲易自然知曉雲初柔每夜都會偷溜去藏書閣看《銅滄紀》的事兒,他也會在必要的時候,幫她打打掩護。
他能做的,只有幫她處理好一些瑣事,讓她心無旁騖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雲初柔聽見敲門聲,才猛然驚覺,竟然已經這麼晚了!
連忙蹬鞋下牀,換衣洗臉一氣呵成。
一開門,就望見了一臉擔憂的雲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