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令夙圖 >第112章 天將破曉
    “容筵,”雲初柔感覺自己用盡了全身力氣呼喊他的名字,可當聲音在空氣中打了個轉兒,再次回到耳中時,聽起來卻是淒冷絕望的虛弱。她不再理會此刻滿是泥污的手,拍了拍容筵的面龐。

    面色慘白,幾近透明,觸手冰涼,容筵快要死了嗎?

    想到這點,她心跳加速,再也顧不得男女大防,將容筵的衣襟扒開,那鮮紅的毒蔓已經在心口位置繞成了一圈,像是紅色荊棘編成的花環深深嵌入身體上一般,帶着異樣的美感,卻甚是駭人。她也來不及思考,爲何這些毒蔓來勢洶洶,卻並未侵入心臟,只一個勁兒想着該如何做。

    可她壓根不會解毒,該怎麼做呢?

    雲初柔思索不停,手下未停。先是使上勁道,將容筵周身穴道封住。而後靈光一現,手忙腳亂地從容筵身上翻找着入雲徽,緊緊捏在手中,掌中的痛意刺激着自己,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腦中有了一瞬清明,她連忙閉上眼睛,捋着紛亂的思緒。

    她曾在書中讀到過,崇淵界進出的令牌其上都附帶了崇淵界的一部分,就如同那些生於崇淵界的鳥兒一般。因此纔會被結界相容,可以短暫進出。只不過那些日常進出的令牌都只可用一次,只要遞進去,便會被崇淵界溶於自身結界之內,在可供人短暫通過的同時,也起到了增強結界的作用。

    可入雲徽不同。嚴格來說,它更像是那些粟沙鳥,可以多次出入結界,且不會被結界吞溶。

    想到此處,雲初柔睜開眼睛,理清了頭緒。

    入雲徽既然能與崇淵界結界相容,且外物不可摧之,那麼入雲徽之上定然也含有崇淵界的結界。崇淵界的結界三界無人能敵,堅不可摧,既如此,這些毒物定然也不在話下。

    如今走投無路,只能勉力一試了。

    她將入雲徽按在容筵胸口上,嘴裏唸唸有詞:“容筵,我雖是瞎試,不知真的摧出這結界來是否會對你有所損傷,但我如今別無他法。你那麼厲害,這點傷痛定然打不倒你!你可要撐住了啊!”

    雲初柔催動體內靈力,緩緩凝注於入雲徽之上。

    果然,玄色的入雲徽周遭開始出現一個球形的光弧,將整個入雲徽包裹其中。

    這光弧,讓她驀然想起了闊別四年之久的渾元杖。

    “他可是你主人,你此刻無論如何也要幫他渡過難關啊!”雲初柔明知這是死物,可還是不由自主地喃喃。

    或許寶物法器都是有着一些靈力,又或許是雲初柔荒誕的祈禱起了作用。這入雲徽上的結界並未排斥容筵,而是漸漸沉入容筵身體之中,在心口周圍亮了起來,甚至還有一部分散光溜進了雲初柔的體內,閃爍跳躍着,消失不見。

    雲初柔不敢妄動,仔細盯了許久,確定了那些毒蔓的確沒有再進一步,牢牢地被擋在結界之外。她才徹底鬆了口氣。

    這纔有時間考慮自己身上的傷。多虧了容筵,她身上除了些許擦傷,和方纔混亂爭鬥中受到的皮外傷之外,並無大礙。方纔不知緣何而起的鑽心痛楚也好似漸漸緩解了。

    可是靈力與體力消耗太多,此刻她周身乏力,背靠着潮溼的山壁,只覺得那溪流裏冰涼的水流流遍了身上的每個關節,全身上下,已分不清哪裏是冷汗,哪裏是不真實的冰冷。

    意識逐漸不受控地模糊。

    雲初柔下狠心咬了咬舌頭,口中的腥甜再度刺醒了她。她還不能睡,天還未亮,她不能睡。

    她仰頭靠在石壁上,靜靜等待着天亮。

    一場大戰之後,萬籟俱寂。或許是方纔的動靜太大了,驚擾了其他獸類,今夜的山腳下看來暫時不會出現其他危險。

    天色矇矇亮,不知不覺間,晨光踩着輕柔的腳步漸漸靠近。天空不再是一片黑暗,取而代之的是分不清界限的柔和的淺紫色。緊接着,種種無法形容的奇妙色彩全都一齊顯現了出來。身邊的溪水也跳躍起來,銀色的水花起起伏伏,溪邊的野草原先也是黑森森辨不清顏色,此刻也褪去了烏黑的夜妝,換上了青翠的新衣。

    雲初柔這才真正看清眼前這片鏖戰了一夜的“戰場”全貌。

    不寬的溪流兩邊,是凹凸不平的草地。可此刻密密麻麻地鋪滿了一層黑色,那是敵人的屍首。這些屍首的存在,讓她無法忽視,時時刻刻提醒着她,這可怖的一夜,不是夢境。

    雲初柔絲毫不敢放鬆警惕,天明之前,危險隨時會撲面而來。她強撐着精神,等待着天明。

    只要天亮,她就可以放心地向司壑與溫玄發送信號,而不用擔心亮光會吸引過來其他獸族。

    只要天亮,一切兇險都會隨着黑夜一起重新歸匿於另一個世界。

    只要天亮,她就安全了,她和容筵就都安全了。

    她仰起頭繼續觀察着這奇妙的破曉,藉機轉移注意力,以免自己昏過去。

    雖然天界沒有太陽,她也曾無數次在崇淵界看過日升月落,可這也是第一次在天界的地上,迎接黎明。

    天空中五彩斑斕的色彩,她此前從未見過。或許這是地下獨有的風景,亦或者是由於天衢山的特殊,可是,很美。

    她嘴角牽起一個虛弱的微笑,如此美景,這些奇妙如幻境般的顏色,她會銘記一生吧。

    白色的天光好似無數片薄紗一般一塊塊地撕裂開來,不斷伸展着。此時的淡紫色逐漸褪去,或被撕開,或被白紗吞噬同化,天徹底大亮了。

    此時的天衢山,又恢復了昨日午後,他們初遇時的模樣,充滿着奇幻的色彩和翠綠的生機。不再似夜間時如同巨獸的深淵巨口一般令人膽寒的存在。

    雲初柔費力地擡起胳膊,朝着天上發起了信號。

    她所倚靠的山壁,在落到地面上時,緩緩向內凹陷進去,是以她無法看到那信號飛了多遠,也不知有沒有被玄蜂羣所阻擋。

    可此刻,她是真的再也沒有一絲力氣施法了。

    她望了一眼身旁的容筵,此刻的他面色依舊慘白,但呼吸已經順暢了許多,似是已從夢魘中逃了出來。

    天亮了,安全了。

    那就休息一會兒吧,就一小會兒。

    雲初柔終於如願閉上了宛若千斤重的眼皮,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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