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老爺離家另住,他去世之後,在老夫人的干預下,小姐和實哥兒六親無告,還好有幾個忠心的管家前後奔走,這才把老爺夫人的喪禮辦完。”

    “這時,蔣家的人來了。讓小姐與姑爺履行婚姻,小姐以守孝爲由拒絕。但蔣家不同意,非要小姐三個月後立即出嫁,否則他們就與董家打官司,讓董家賠償聘禮。”

    “當然這些都是明面上的,私底下他們卻以實哥兒的命威脅小姐。小姐不得已才點頭同意,爲父母守孝三個月後,小姐嫁到了蔣家。”

    “誰知蔣家姑爺根本就不是個好東西,早就有了十幾房妾室,更不用說那些個通房丫頭。新婚之夜,他連小姐的房門都沒踏進一步,反而給小姐的另一個丫頭麥香開了臉。這不是打小姐的臉嗎?”

    “麥香不堪受辱,撞牆以死明志。小姐沒有因爲自己的處境掉過一滴眼淚,卻爲麥香鬧到了蔣老爺蔣夫人面前,要求蔣家給個公道。”

    “可……董家家風周正,沒有偏房侍妾,沒有嫡庶之爭,小姐又是老爺夫人嬌寵長大的,哪裏懂得在後宅裏生存的那些彎彎道道?結果可想而知,這一鬧換來什麼?換來一頓笞打。”

    “那時已經深秋了,小姐被打得皮開肉綻,但董家卻不叫大夫給治。接着把小姐趕到了這裏,只留老奴和稻香在旁邊伺候着。小姐帶來的那些陪房都被打發了,嫁妝什麼全然被收走。”

    “這裏什麼都沒有,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小姐受着傷,又只能喫餿了的飯菜,傷越養越重,拖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有一次,稻香出去爲小姐討些米,卻被姑爺的那些妾室好生欺負了一頓。姑爺還動了把稻香收房的心思。後來還是小姐以死相逼,姑爺纔沒有得逞。”

    “我們在這裏把冬天熬了一半,蔣家人終於露出了狼子野心,他們剛開始時旁敲側擊地向小姐打聽老爺從海外帶來的寶貝,接着便直接逼問。”

    “小姐當然沒說,可人哪裏經得住這麼折騰,好幾次都氣得吐了血。要不是爲了實哥兒,小姐苦苦熬着,熬到油盡燈枯也不敢先走,今日小姐恐怕已經去了。”

    “可能是爲了等待實哥兒自投羅網,還是防止別的人打小姐的主意,他們在這院子裏裝了許多陷阱,老奴和稻香經常不小心觸發機關,那灰衣人很快就來了,不過因爲老奴和稻香在他面前總是一副嚇破膽的樣子,他瞧我們不起,所以連我們知道機關所在他都不知道。”

    “董家真的欺人太甚,先是孝期逼嫁,接着是新婚之夜的侮辱,然後是這幾個月來的苛待……最後才知道,原來他們也是衝着那個寶貝去的。我們處境如此堪憂,而實哥兒他只有六歲,我們還以爲他……”

    說到這裏,董媽媽泣不成聲,這些日子真的太苦了。她們爲奴爲婢不怕辛勞,但小姐怎麼吃得了這份苦?

    她們看在眼裏疼在心裏,恨不得能替小姐受了,可是她們卻無能爲力,連想換點碳讓小姐喝口熱水,都得拔了小姐頭上的東西去賣。

    虞清歡默默地聽着,心裏潮溼一片,最後,她平靜地道:“嬤嬤說的這些,我都曉得了。不瞞嬤嬤,我也是爲了董老爺帶回來的東西纔出現在這裏。”

    董媽媽擦了擦眼淚:“小姐,我們穗姐兒和實哥兒哪裏會在乎那些東西,只是因爲知道它重要,所以一直藏着不給別人看。如今可以拿來救命,還有什麼捨不得的?”

    虞清歡道:“嬤嬤放心,董實雖然受了許多苦,但卻很堅強。我們在兗州和徐州的交界處遇到他,原來他也知道董穗身處危險之中,一路北上也是希望能找到人來救走他的姐姐。”

    嬤嬤點點頭:“那孩子,與一般孩子不一樣,相當早慧。”

    虞清歡道:“我聽嬤嬤談吐不凡,嬤嬤讀過書嗎?”

    董媽媽道:“說來不怕小姐見笑,夫人出身於耕讀世家,孃家以詩書傳家,父親是個秀才老爺,雖然沒有繼續科考,但卻對夫人要求十分嚴格,所以夫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絲毫不輸給大戶人家的小姐。”

    “實哥兒的父親,當年也是被夫人的才華所傾倒,費了不知多大的勁,才把夫人娶回家中。老奴侍奉夫人一生,自然是認得字的。”

    虞清歡道:“原來如此,董實那勤奮好學的性子,想必是和已故夫人一樣。”

    董媽媽點點頭:“小姐,您說得不錯。”

    虞清歡又道:“嬤嬤的姓,是和主家姓麼?”

    董媽媽回答:“是的,陪嫁到董家後,因爲老奴原本的姓和主家相沖,就隨主家姓了。”

    虞清歡問:“雖然我問這個問題很不適合,但嬤嬤能不能告訴我,董家老爺和夫人是什麼時候去世的?”

    董嬤嬤道:“小姐是去年八月嫁入蔣家的,老爺和夫人在去年五月去世。”

    虞清歡道:“照你剛纔所說,董家老爺去世前,面臨了很大的困難,那麼董家是否無人可用了?”

    董嬤嬤搖頭:“具體情況老奴也不懂,但老奴覺得董家雖然陷入了困境,倒是不至於無人可用,當時很多莊子都養了人,由幾位管家打理,現在應當都給了實哥兒用。”

    虞清歡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她有此問也是因爲擔心董實撒謊,手裏沒有種子還說有,不過這些事就交給長孫燾去煩惱吧!

    “嬤嬤,你對薛家瞭解多少?”

    董媽媽搖頭:“小姐,這蔣家的人,老奴就只見過蔣老爺和蔣夫人,還有姑爺和他的幾個侍妾,其他一概不知。”

    虞清歡眼皮越來越重,她緩緩地闔上雙眼:“這樣就足夠了,嬤嬤,蔣家的事我會解決,不用擔心……”

    聽聞虞清歡的呼吸聲變得均勻,董媽媽輕輕爲她掖好被子,然後認真地行了個禮。

    稻香小聲地道:“董媽媽,小姐她真的能得救嗎?”

    董媽媽躺到她旁邊:“稻香,這些日子你受苦了。我們終於等到實哥兒來的這一日,小姐她一定有救。”

    但是眼前的困境又該如何解?她們連個熱水都喝不上,更不用說飽飯了。

    這位實哥兒稱爲“楚姐姐”的小姐,真的能改變眼前的處境嗎?會不會像小姐一樣,毫無還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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