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衝着太后撕心裂肺地咆哮,可是哪怕到了這一刻,她也不得不忍着。

    因爲一旦裏頭的動靜驚動了任何人,她所謀求的一切,都會化爲泡影。

    太后被氣得兩眼發直,險些背過氣,她指着蕭貴妃,痛心疾首地罵道:“孽畜,哀家真是養虎爲患啊!哀家真是悔不當初!竟然縱了你這麼個蛇蠍心腸的賤/人!”

    “仔細想來,倒是哀家錯了,當年京城無人不喜歡川平,但因爲你,哀家對她有了成見,最後活生生的拆散了她和阿毓,這才導致後面的一樁樁慘劇,間接害得陸家九族被夷,害得阿毓鬱鬱寡歡一輩子,你這個毒婦,天怎麼不收你?”

    蕭貴妃一臉嫌惡:“別把罪過全扣到臣妾頭上,你們母子倆又是什麼好東西?如果表哥真心悅愛川平,又怎麼會沒有勇氣求賜婚?如果你真心喜歡川平,又怎麼會被臣妾挑唆?”

    “毅勇侯府被夷了九族,是表哥,是你,是臣妾,還有很多小人合力作用的結果!你可別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你這種僞善的馬後炮,比臣妾這樣的真壞人還更讓人噁心!”

    太后凝着蕭貴妃,一字一句地問道:“你壞事做盡,就不怕那些冤魂來找你索命麼?”

    “那就來索好了!左右還有你和皇兄墊背,我怕什麼?”蕭貴妃抖了抖袖子,忽而一個箭步搶身前,奪過太后的匕首,猛地刺/入她的腹部。

    老邁的太后根本反應不過來,就這麼被取了性命,她的眼睛睜得老大,難以置信,不敢相信,捏着蕭貴妃肩膀的手,緩緩滑/落,最後軟倒在地。

    那睜得老大的眼睛,也在氣絕時變成了死不瞑目。

    蕭貴妃對着她啐了一口,拔出刺中太后腹部的匕首,塞進原妃的手裏。

    就在剛剛,她親手殺了自己的姑姑,殺了把她當作女兒呵護的親姑姑,可她沒有任何悲傷愧疚之意,對着鏡子整理了一下儀容,確保沒有染上血跡後,這才服下些許蒙/汗藥,緩緩躺回了方纔的地方。

    而太后身邊,靖心姑姑不在,雖然有六個宮娥在值夜,可衆人對蕭貴妃的行爲,沒有任何反應。

    彷彿聾了瞎了,什麼也沒瞧見,直到蕭貴妃躺好,衆丫頭才亂起來,大聲尖叫:“原妃住手!”

    “啊……太后……”

    “來人啊!護駕!護駕!”

    剛醒來的原妃,神智尚且有些不清楚,迷迷糊糊中便被幾個丫頭按住手腳,狠狠壓在地上。

    直到外頭的宮娥內侍與禁軍護衛衝/進來,把她給扣住,她才發現太后早已倒在血泊之中,而她的手裏,正握着一把帶血的匕首。

    “不是我……”她還沒來得及辯駁,宮娥紛紛指着她,雙目猩紅,力竭聲嘶地喊道,“是原妃!是原妃殺了太后!”

    原妃百口莫辯,剛要開口,便被一腳踹在嘴上,門牙都被踹掉幾顆,血肉模糊,觸目驚心,她再也沒有開口的能力。

    這個時候,這個時候,她滿心淒涼也無處訴說,如同啞巴喫黃連般有苦難言。

    但凡有人爲她說句話,讓精通查案的人來現場看一眼,便知她根本就不是兇手。

    可如此風雨飄搖的時刻,太后的死只能先瞞着,誰會在這個時候打破砂鍋問到底,所有人都巴不得迅速找到兇手定罪,省卻後續麻煩。

    蕭貴妃正是知道這點,纔會如此肆無忌憚。

    在這深宮之中,沒有深沉的心思與狠辣的手段,註定成爲別人的墊腳石。

    兩刻鐘前的廂房裏。

    長公主伏在駙馬膝上,默默流淚。

    駙馬輕輕拍着她的背,溫柔地道:“所以,你事先就知曉蕭貴妃是裝的?”

    長公主點點頭:“嗯,整個清寧宮,除了靖心姑姑以外,全都是蕭貴妃的人,這事我知道,但我沒說。”

    長公主駙馬嘆息一聲:“阿若,你這是何苦?如此一來,不知道要生多少波折。”

    長公主淚流滿面:“我知道自己十惡不赦,下地獄也好,永不超生也罷!我都認了。”

    “但是阿辭,我親眼目睹母后殘殺我的母妃,那時我才兩歲,雖然我還小,可母親苦苦求饒的聲音,我至今難以忘懷。”

    “還有你這雙腿,如果不是爲了替她做事,你何須坐在這破椅子上一輩子?你喜歡騎馬,喜歡舞劍……可如今,都不能做了。”

    “養育之恩大於天,我不該如此對她,可這數十年來,我也只是她的棋子,她兒子的刀。殺母之仇,我忘不了,害你失去雙腿的仇,我也忘不了。”

    “我做不到去害她,但我可以做到漠視她的死亡。我知道我很可惡,我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但我不後悔。”

    長公主駙馬心疼地揉着她的發:“阿若,身爲天子之臣,你今日所做的一切,我無法接受。二殿下少不更事,雖有幾分小聰明,但還不夠穩重,蕭貴妃不死,勢必要與蕭家勾結,亂我朝綱。阿若,你真的闖大禍了!”

    長公主擡眸,淚盈於睫:“那作爲我的夫君,你怎麼想?”

    長公主駙馬溫柔地笑了:“作爲你的夫君,自然你做什麼都是對的,哪怕捅破了天,我也會給你一起兜着。”

    “清辭!”長公主哭着,撲進了駙馬的懷裏。

    駙馬握緊長公主的手:“阿若,你以公主之尊下嫁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發誓會一輩子對你好,你十惡不赦,那我爲你擋住天罰,就算是下地獄我也同你一起,我們是夫妻,要榮辱與共,生死相隨。走吧,我們該出去了。”

    駙馬話音剛落,清寧宮的侍女的驚叫聲便響了起來。

    “啊……太后……”

    長公主推着駙馬出來,恰好看到侍衛破門而入,迅速押住原妃的一幕。

    而太后,躺倒在了血泊中,死不瞑目。

    “母后……”長公主癱在地上,嚎啕大哭。

    金吾衛迅速將這事分別彙報到承明殿與陸明邕那裏,風先生與衆王爺急忙趕往清寧宮。

    陸明邕正要去看看,渾身浴血的顧懷珺跌跌撞撞地入宮,見到衛殊便喊:“御林軍,御林軍叛變了!麒麟衛的弟兄們正與一些大臣的家丁護院酣戰,而御林軍,現在正朝這邊殺來……”

    顧懷珺說完,“砰”地倒了下去。

    “來人!”陸明邕沉聲吩咐,“把顧千衛帶到安全的地方急救,其他人,隨本官一起守住宮門!”

    話音剛落,幾萬御林軍來勢洶洶,將正陽門圍得水泄不通。

    御林軍的身後,則是某些人豢養的私兵。

    正在前不久,虞謙接到了宮中的消息,知道皇帝駕崩的他,迅速啓動了部署多年的計劃。

    他給與他勾結的黨羽遞上消息,以煙花爲號,凡是與他勾結的人,均同時反水,帶領家丁護院殺向麒麟衛。

    而御林軍的人則渾水摸魚,趁機與反水的朝臣裏應外合,殺麒麟衛一個措手不及。

    虞謙又給定北侯遞去定北侯世子被淇王妃所誅殺的消息,於是沉寂了一段時間的定北侯,帶着五千私兵,殺向了淇王府。

    幕後之人虞謙,從未想過自己所看重的孫女,竟是仇敵陸驍的女兒,他惱羞成怒,誓要在奪宮的同時,把淇王府夷爲平地。

    是以定北侯那蠢貨,稀裏糊塗地成爲了他借的那把刀。

    玉京城,在這一夜天翻地覆,註定要血流成河。

    所有人都如同繃緊的弦,唯有風先生儒雅的面龐之下,隱藏着運籌帷幄的自信,以及計謀得逞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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