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相欲扶皇叔登位,可父皇駕崩之時,皇叔還遠在歸雁城,所以便從你我兄弟三人挑了其中一個。”

    “至於挑選我的原因,大概是因爲我那時並不想做皇帝吧……”

    “……”

    長孫翊被這聽起來就很好笑的原因震驚到無語。

    他皺緊眉頭:“你不想做九五之尊,昔年你和我鬥個什麼勁兒?”

    元武帝道:“我母親想讓我做皇帝,所以讓我去鬥。而父皇是暗中的推手,我只不過是他用來磨鍊儲君的棋子。”

    “只可惜,我們之間的爭鬥最後變了味道,而我們也沉浸其中,執迷不悟,走火入魔。”

    長孫翊抱着發疼的腦袋,真相又能有多複雜呢?

    不過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罷了!

    他苦笑:“有酒麼?”

    見元武帝不應,他又道:“最後醉一場。”

    元武帝喚來盧公公,片刻後大內珍藏的御酒便被呈了上來。

    長孫翊聞着這世間珍味,卻沒有喝下去的欲\/望。

    他把酒放回托盤裏,揮了揮手:“端下去吧,本王不用了。”

    看着嚴肅的少年天子,他真的沒有任何胃口。

    最後,他一撩衣襬跪下,擲地有聲地道:“臣願前往西戎,衛我大秦江山。”

    此刻,元武帝愁眉不展的容顏,終於有片刻的放鬆。

    他道:“大哥,就算你我是血脈相連的至親之人,但只要你做出任何傷害大秦的事,法不容情,而朕亦不容情,你可曉得?”

    比對先帝,元武帝的確仁慈,否則也不會留着長孫翊一命。

    他的雷霆手段,不在於捍衛自己的權力,而在於保衛這個國家。一旦吳王背後錯綜複雜的關係被捋清,他絕不會手下留情。

    這便是風先生口中的“仁君之道”。

    元武帝起身走到窗邊的榻上跪坐,笑着看向長孫翊:“大哥,既然你應下此事,明日便要出發,臨別前你我兄弟對弈一局,順道追憶一下我們兒時的美好如何?”

    長孫翊拱手,眉宇間的消沉煙消雲散:“臣榮幸之至。”

    他自己也很好奇,爲什麼會接下這個任務。

    或許是因爲適才去的四個地方。

    又或許是因爲他不想再消沉下去。

    但到了最後,他確信真正打動他的心的,是元武帝那一句“我需要你”,以及“我信任你”。

    黑白子廝殺到最激烈的時刻,長孫翊忽然扔下棋子:“罷了罷了,臣輸給陛下了。”

    元武帝不解:“你我兄弟二人對弈正酣,緣何大哥就棄局投降?”

    長孫翊笑道:“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臣如何能擺脫失敗的結局?臣這回是輸得心服口服了。”

    元武帝把棋子放下:“大哥果然是個通透的人。”

    長孫翊道:“陛下,今日之前,臣從未服氣過你,但是此時此刻,臣心悅誠服。”

    “無論日後發生什麼事,臣都會永遠記得今日之事,不敢忘卻陛下良苦用心。”

    元武帝拍拍長孫翊的手臂:“朕不敢奢求從前的恩怨能一筆勾銷,朕只希望,我們這些流淌着長孫家血液的兄弟,都是有責任感的男子漢。”

    長孫翊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心服口服地低下頭。

    末了,他問:“陛下可知,臣的妻子赫霞如今在何處?”

    元武帝搖頭:“她盜走煉丹的原料後,便消失不見了。”

    長孫翊嘆了口氣:“畢竟夫妻一場,希望她能得個善終。”

    元武帝擡眸:“大哥的心倒是變得柔軟不少。”

    長孫翊道:“並非心軟,只是忽然有些虧欠。”

    元武帝道:“我們總是錯過很多,事後想起來,都覺得爲時晚矣,所以只能抓住當下。”

    “是。”

    兄弟倆談了許久,元武帝這才放他離開。

    風先生從政事堂抱着一摞奏摺過來,“啪”的堆在桌上:“陛下,明日早朝前,這些事情必須處理妥當。”

    元武帝瞬間不樂意了:“風相,朕說動了慎王前往西戎,看在朕勞苦功高的份上,你是不是該手下留情?”

    事實上,在風先生提議讓慎王去西戎將功折罪時,元武帝不是沒有猶豫過。

    一旦放虎歸山,以後收拾起來就難了。

    然而風先生卻篤定地告訴他,慎王還沒壞透,只要有人把他從深淵裏拉出來,再給他個機會去實現價值,那麼他依舊是個可造之材。

    元武帝想起自己這一路以來的改變,全因揚州水患時與皇叔談的一席話。

    或許,人不都是壞的,只是缺少做好人的機會。

    聞言,風先生不鹹不淡地道:“這些事情,可都是先太后與玉貞長公主留下的爛攤子,臣不敢擅自收拾。”

    元武帝深吸一口氣:“放下吧!”

    風先生擺好摺子,拱拱手便退下了。

    元武帝摸摸下巴:“風相最近怎麼如此暴躁?”

    盧公公笑道:“可能夫人不在,沒人能降得住他。”

    元武帝撿起奏摺:“吱吱不在,朕也很想暴躁。”

    盧公公連忙勸道:“陛下,不偏愛,懂節制,方能長久。”

    元武帝笑了笑,終是什麼話也沒說。

    去西戎與歸雁城的人選已定。

    翌日,兩隊人馬便分別出發。

    鎮西大將軍\/長孫翊與監軍李元一同趕赴西戎,而顧懷珺與劉校傑的長子,則遠赴歸雁城。

    與此同時,茫茫的大海上,一艘小船緩緩行駛。

    小茜站在甲板上,手裏握着竹竿,聚精會神地望着海面。

    “撲通”一聲,竹竿猛然刺下,等到她再舉起來時,竹竿的一端叉着條肥美的魚。

    她笑吟吟地將魚取下,丟入一旁的簍子裏。

    王嫂抱着大寶在乘涼,不時出言提醒:“夫人,小心着些。”

    小茜不以爲意地道:“王嫂子,我沒事兒,多叉一些魚,好熬魚湯給你補補,這樣大寶纔不會餓肚子。”

    原來王嫂的飲食不好,奶\/水匱乏,大寶食量又大,常常餓得睡不安穩。

    小茜不願求帝釋天,所以尋了根竹子,自己站在甲板上叉魚。

    這事以往在景州的時候沒少做,做起來輕車熟路,倒是讓船上的伙食變好不少。

    小茜如法炮製,又往前方不遠處灑下寫米粥,等船行到米粥掉落的位置時,便有魚兒浮上水面。

    “撲通”一聲,她手中的竹竿再次刺下,又抓到大條肥美的魚。

    小茜看了看簍子,見裏面已裝了滿滿一簍,心滿意足地收起竹竿,準備去做飯。

    紅姜躲在暗處,見小茜站在邊邊,她取下頭上釵尾的珍珠,對準小茜的膝蓋,猛地一彈。

    “啊!”

    小茜尖叫一聲,因失去平衡而一頭栽進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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