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警察直接進廠找工人的。
因爲工廠是一個小社會,一般出了什麼事故,也是由工廠保衛科來處理。
除非工人在廠外犯了重大的刑責!
“我就是王林!”王林起身走到門口。
爲首的女警苗條挺拔,英姿颯爽!
她穿着83式女式警服,橄欖綠,上衣爲翻領、單排扣,前襟下方爲兩個暗兜,警服的褲子兩側有紅色褲線,戴着大檐帽,配着新設計的警徽,又佩戴有肩章、臂章,胸前佩戴着警號,看起來精神抖擻,威嚴十足。
80年代的嚴打,使得這一套警服,給這一輩人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也令犯罪分子聞風喪膽!
女警年紀不大,長得秀氣,但眼神犀利,上下掃視王林:“你就是王林?”
“是的。警官同志,有什麼事嗎?”王林倒也鎮定。
“我們接到報案,說你被兩個社會上的閒散人員毆打致傷了?我們過來了解一下情況。”女警說話倒是很客氣。
王林的心,從嗓子眼落了下去,問道:“是誰報的警?”
“報案人說是你的妻子,叫李文秀。”
“她報的案啊!”王林道,“是有這麼一回事,昨天晚上,我獨自一人回家,經過巷子時……”
王林一五一十,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敘述了一遍。
吳大壯聽了,不由得義憤填膺:“我曹!居然有這種事?王林,你怎麼不早說?是哪個王八蛋兔崽子敢打我們機修班的人?兄弟們抄傢伙,這個仇,我們得報啊!我們紡織廠機修班,豈能任由社會上的人欺負?”
“咳!”女警輕咳一聲,連擺雙手,“同志們,請你們不要激動,涉嫌毆打王林同志的犯罪嫌疑人,我們已經抓獲歸案。”
她轉過頭,沉聲喝道:“帶進來!”
門外站着的兩個警察,各自押着一個人走進來,正是劉坤和耿浩。
女警問王林:“你認認看,是他倆嗎?”
劉坤和耿浩都被上了手銬,低垂着臉,神情躲躲閃閃的,不敢看王林。
耿浩臉上全是傷!
劉坤則撇着脖子,似乎正不過來。
“是的。”王林看了直想笑,強自憋着笑,點點頭。
“這個劉坤,還涉嫌猥褻婦女案,也是你妻子李文秀報的警,有這回事嗎?”女警問。
王林心想,難怪派女警過來辦案,原來李文秀把劉坤調戲她的事也報警了!
“是的,警官同志,有這麼回事,那天我親眼所見!”
“那你爲什麼當時不報警?一定要等事態變得更嚴重了,纔想到拿起法律武器來維護自身權益?”女警略帶責備的詢問。
王林道:“是我們的錯,我想着小事化了,沒想到這些人變本加厲,完全不思悔改!警官同志,請你們一定要狠狠的懲治他們!”
女警道:“對待敵人,就要像秋風掃落葉一般無情!我這裏有份文件,你先看一下,如果沒有異議的話,就在上面籤個字。”
王林雙手接過來一看,原來就是此次報警的記錄,他看了一遍,並無異議,便伏在辦公桌上,拿筆簽了名字,再還給女警。
女警接過來,揮了揮手,帶着劉坤和耿浩離開。
王林忽然想到,這個年代的嚴打,那是真叫一個嚴,甚至是可怕!
他還記得,蓉城法院曾經公佈過一則佈告,有一個被喫花生米的犯人,19歲,在嚴打期間,調戲婦女同志,判了個“強暴未遂”。
還有一個小青年,因爲在大街上作勢攔下一個女青年,開了幾句玩笑,也吃了花生米!
某青年在馬路邊上撒了一泡,被定罪爲“現行流氓罪”,發配到西北地區去了!
他一念及此,追上女警,喊道:“警官,請稍等。”
女警停住腳步,看着他:“還有什麼事嗎?”
王林問道:“請問,這兩個人會怎麼判刑?”
女警道:“請放心吧,我們執法機關對打擊犯罪,是零容忍!我們一定從重從嚴打擊刑事犯罪!”
說完,她率人離開。
王林目瞪口呆!
這時,他看到李文秀就站在不遠處張望呢!
李文秀繫着工作圍裙,戴着工作帽,俏臉被白色一襯,嬌俏迷人。
王林走過去,問道:“你報的警啊?”
“能不報警嗎?他們調戲了我,又打了你!下次還不知道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李文秀道,“誰敢侵犯我們,就一定要拿起法律的武器保護自己!”
王林想到結婚第二天晚上,她說的那番話,心想這女人還真是個敢愛敢恨的人,同時也後退了一步,暗自告訴自己,這個女人,除非她自願,否則絕對不能碰。
李文秀道:“剛纔廠辦的周助理來找過我。”
王林怔了一下神,纔跟上她的思路:“周粥?”
“嗯,”李文秀的臉色,變得緩和而又溫柔,“我可能要提工段長了。”
“是嗎?你是中專生,當工段長,實至名歸!”
“話是這麼說,可是我剛來的時候,得罪過主任。我還以爲,我沒有機會再當工段長了呢!”
“你怎麼得罪主任了?”
“主任——哎呀,沒什麼了。”李文秀羞澀的搖了搖頭,“事情都過去了。”
“那個老色狗,是不是打你主意了?”
“咦,你怎麼知道的?”李文秀驚訝的問。
“呵呵!”王林冷笑一聲,“他沒怎麼着你吧?”
“沒有。他不敢!”李文秀道,“可是我也得罪了他,他說我這一輩子,休想升官發財了。我也無所謂!我只要有一份工資就知足了。”
她微微一笑:“周助理跟我講了,是你到廠辦談了我的事,這才引起廠辦的重視。廠辦調閱了我的檔案,這才決定提拔我當甲班工段長的。謝謝你!”
王林心想,周粥脾氣差了一些,人倒是個好人。
李文秀道:“我當上了工段長,工資會提升,我以後每個月,可以多還你十塊錢了!那我可以更快還清欠你的債了!”
王林的心,遭受一萬點暴擊傷害!
她之所以謝他,居然是在慶幸自己可以早一些離開他了!
自己就這麼不招她待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