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出了店門後，找了個公用電話亭，叫吳大壯和羅偉把現金全部送了過來。
打完電話後，王林和田曉青再次走進畫店來。
店裏的售貨員和顧客，對他的議論還沒有停止呢。
看着這個年輕人再次走進來，所有人的話語聲，頓時嘎然而止，都對王林側目而視。
“他倆又回來了！”有人小聲說道！
“可是，他倆手裏也沒有提錢啊！一百萬呢！怎麼也得一大包吧？”有人笑了笑，“我看他估計是沒取到錢？”
“估計剛纔沒看夠，又過來多看幾眼吧？”
“嘎嘎！”有人輕輕嗤笑。
王林走進店裏，見衆人都望着自己，不由得一笑：“有事？”
大家都搖了搖頭，該忙什麼就去忙什麼，顧客佯裝要看貨，售貨員佯裝去拿貨，卻都拿眼角的餘光瞥王林。
王林覺得莫名其妙，走到櫃檯前，問那個售貨員：“我看中的畫，還在吧？沒有人買吧？”
“暫時還沒有人買走。”售貨員回答。
王林點點頭，問道：“有黃賓虹的畫嗎？”
“有啊。不過也很貴。”
“比齊白石的畫還要貴？”
“看什麼作品，有些作品是很貴的。”
“齊白石的畫全部在這裏了？你確定沒有其它作品了吧？”
“還有一個山水十二條屏，不過那個是珍品，更貴！”
“哦？十二條屏，那可以掛滿整個客廳了！我看看。”
售貨員很有禮貌的笑了笑：“同志，那個是珍品，我們一般不隨便展示。”
王林道：“不展示，顧客怎麼知道好不好？怎麼下單買呢？”
“識貨的人，有錢的人，當然可以看一看的。”售貨員這話，雖然說得很委婉，但又很露骨。
王林聽了，倒是無所謂，因爲他看慣了世情冷暖，不信但看杯中酒，杯杯先敬有錢人。
他今天出來逛街，是來找門面的，因爲不一定找得到，就算找到了，也只需要放一點訂金就行，所以他並沒有帶多少現金出來。
而這年代，既沒有二維碼讓你掃，也沒有POS機可以讓你刷，更沒有當場轉賬的設備。
王林額頭上也沒有貼標籤，別人當然看不出來你是個有錢人。
田曉青聽了，卻是一臉的不高興，用手敲了敲玻璃櫃臺：“喂，你這個同志，怎麼說話呢？我們王總想買的東西，還沒有買不起的！”
王林擺了擺手：“不能這麼說，我想買的東西，很多都買不起，比如說王府井這條街，還有那前門樓子，我想買下來，那我就買不起啊！”
老北金有句話，叫有錢你買前門樓子去！
這句話裏有個典故，歷史上還真有一個人買過前門樓子。這人就是億兆百貨商店的老闆。
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億兆百貨商店曾經是北金第一家經營日用百貨的商店。
在軍閥割據和混戰的民國時期，進駐北金的大帥是走了一撥兒，又來了另一撥兒，各種巧立名目的徵糧徵響徵稅，這就苦了城裏的商人們。
老闆苦不堪言，說自己沒有錢。大帥的人指着前門樓子說，給我們80萬兩，前門樓子歸你了！
店老闆知道躲不過，只得乖乖交了錢。
正月十五，店老闆叫夥計把煙花搬到前門樓子去放，說自己反正已經把前門樓子買下來了，一時間轟動了整個四九城。
有錢你去買前門樓子去啊！
這個老話，也就這麼傳了下來。
王林說出這個典故來，現場的北金人，自然聽得懂，不由得嘿嘿直樂。
這話也有諷刺售貨員的用意在裏頭，意思是你狗眼看人低。
這時，一個面白無鬚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問道：“同志，你要看齊白石先生的十二條屏？”
“對，我就想看看。可以嗎？”王林說道。
“當然可以。來人，把齊白石先生的十二條屏拿出來，給這位同志展示展示。”中年男人擺了擺手。
十二條屏，是個大工程，繪製時間繁長，就連展示出來都要費一番大工夫！
兩個售貨員在旁邊一幅一幅的展示給王林觀看。
中年男人一一向王林介紹：“《江上人家》、《石巖雙影》、《板橋孤帆》、《柏樹森森》、《遠岸餘霞》、《松樹白屋》、《杏花草堂》、《煙深帆影》、《杉樹樓臺》、《山中春雨》、《板塘荷香》、《紅樹白泉》！”
店裏的顧客，都圍攏過來，一窺這名畫究竟，就連店外的路人，也被吸引了進來，駐足觀看。
一時間，畫店裏擠滿了人。
王林看完之後，沉吟道：“據我所知，山水十二條屏，齊白石先生只在1925年創作過一套，是送給名醫陳子林作爲賀壽禮的。分別只在54年和58年公開展出過兩次。”
中年男人驚訝的看了王林一眼：“同志，一看你就是個行家！”
王林笑道：“行家不敢當，我只是正好了解過這個事。那麼，你們這套山水十二條屏，是哪裏來的呢？”
中年男人道：“外界流傳的，的確只有那一套。但其實，齊白石先生還創作過另一套，也就是咱們這套了，當時也是送給社會文化名人珍藏的。至於怎麼到了我們手裏，這裏面的故事說來就長了。”
王林哦了一聲：“是真跡？”
“絕對是真跡。我們店裏的所有字畫全部是保真的。”
“請問，這一套要賣多少錢？”
“80萬！”
全場的人發出“譁”的一聲喊！
在這個藝術品流通還不是太流行的時代，人們的要求，只要能解決溫飽住行就不錯了，誰還有餘錢去購買沒用的字畫？
普通人只有一百多塊錢的工資，80萬買十二張畫，那絕對是奢侈消費，而且是無用消費。
“80萬一套？太貴了吧？這紙買來幹什麼用？擦屁股還嫌髒呢！”有個別市井小民，發出哈哈大笑聲。
王林卻是不以爲然，又問道：“黃賓虹的畫作呢？拿出來讓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