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俊琛審視我,眉毛皺了皺,片刻後點點頭:“嗯,想通了就好,煤廠那份兼職別去做了吧,耽誤學習。”

    我不置可否,咬着牛奶吸管慢吞吞往前走。

    “你有什麼想用錢的地方,和我說。”穆俊琛又道,看看四周沒人,才悄悄補上一句,“我都給你花,我還有一點兒錢……供你讀完高中應該不成問題。”

    我迷茫地看着他,他臉龐俊朗乾淨,擁有一雙多情深邃的眼睛,是學校裏走到哪兒都有女孩偷看的這樣一個男生。

    然而現在腦子裏裝滿了古怪的想法。

    “這麼看着我幹什麼?”穆俊琛不自在地偏了偏頭,然後一推我肩膀,讓我走在他前面。

    “中午放學我來找你,你有沒有那個煤廠老闆的電話號碼?或者我陪你去辭職,工資肯定沒多少,但也是你流汗掙的錢,得讓他把工資結給你……喂,你就不能給點兒反應?怎麼越來越像根木頭了?”

    他不滿地伸手在我頭上狠揉了一把,製造了一個鳥窩。

    “我不會去退學的。”我說。

    “我知道,估計你也不敢……但是也不用說幾遍吧?說點兒別的。”

    到了挨着我教室的樓梯間,穆俊琛拉住了我。

    “說什麼?”我看着他。

    穆俊琛卻不說,也看着我,片刻後擡手遮住了我眼睛。

    “我不喜歡你露出這麼,這麼冷淡這麼沒有生氣的眼神,不適合你,換一種。”

    他把手又放了下去,我看着地上地磚的花紋。

    這會兒已經遲到了,樓梯上空蕩蕩沒人,教室裏傳出郎朗讀書聲。

    “我明白,我得,我得給你點兒時間適應……”他拽我袖子,“中午把你兼職辭了,我帶你去喫好喫的,嗯?”

    我點點頭。

    穆俊琛輕輕挑起我下巴,冬日晴空明亮而不刺眼的陽光斜斜擦着走廊的檐照射進來,樓梯間被陽光切割成兩塊三角,一塊暗,一塊光亮,他看着我,目光逡巡一陣,然後湊過來。

    嘴脣正要碰上我嘴脣時,忽然聽見有人說話。

    “臥槽個狗日,高大強你腦子裏裝的是豆、腐花纔會把作業忘在寢室裏,害老子跟你一起遲到。”

    穆俊琛瞬間站直了身體,和我保持距離,我稍一轉頭,看見賈權和高大強兩個拉拉扯扯着從樓下轉了上來。

    賈權一擡頭,看見我和穆俊琛,愣了一下,眼睛眨啊眨,看看穆俊琛又看看我,乾乾道:“路淮你也遲到了?”

    “這不是明擺着……”高大強扯着賈權慢吞吞往上挪。

    換做是誰,突然遇見天天查儀容儀表扣他們分的人,都會多少有點兒不自在。

    “我上去了,你好好聽課。”穆俊琛臉上浮現兩抹不太明顯的飛紅,轉身上樓去了。

    “你們……幹什麼呢?”等穆俊琛腳步聲徹底聽不見了之後,賈權一臉古怪地問,“怎麼氣氛這麼奇怪呢?”

    我上下一看他,發現他褲拉鍊沒拉,提醒道,“甲醛同學你南天門開了。”

    賈權臉一紅,轉過身去,高大強低頭去看他,兩人瞬間你勾我脖子我絆你腳打了起來。

    我轉身進教室,走到位置上坐下,看了看四周正在早讀的同學們,看了看桌上的書,開始動手收拾,最喜歡的是地理,地理地圖冊帶上,數學也帶一本,單詞書帶一本,錯題本是我辛辛苦苦抄的,得帶着……

    羅廣州奇怪道:“你往書包裏裝書幹什麼?這纔剛上早自習呢,你就想着放學了?”

    “是啊,想放學了。”我把書包拉鍊一拉,背在背上起身,按着羅廣州肩膀,“如果穆俊琛來找我,你就告訴他,我沒有申請退學。”

    “啊?什麼退學?穆什麼?是誰?”羅廣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困惑地看着我。

    “就是和我一個寢室經常來找我的那個學長,他要是和你問起我,你告訴他我沒有申請退學就可以了。”我從他身後離開我倆的座位,看着這個我高中最好的哥們,有點兒心酸道,“後會有期了廣州。”

    羅廣州:“???”

    我揹着書包快步離開了教室,晨讀聲飄蕩在我身後,有人在讀“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有人在讀“cantwaittodosth”,有人在讀“權利法案一六八九年頒佈,標誌英國君主立憲制的確立”,還有人在講笑話打情罵俏。

    書包放在教室外面窗戶上,我穿過長長的走廊,先去了班主任辦公室裝肚子疼要到了一張出校門的假條,回來拎上書包,轉過拐角,踩着臺階飛快下樓。

    整棟樓教學樓都在早讀,聲音直飄到學校大門,門衛叔叔收了我的假條,讓我從門衛室的小門出去了。

    我站在學校大門外,隔着一道自動門望着裏面。

    “拜拜。”我張了張嘴,聽見自己聲音有些乾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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