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裙子，竟跟之前顧則在小平房的二樓裏，看到那條裙子一模一樣！
似乎沒察覺到林筠他們的緊張，石晶晶張開手望着地面,像一朵花一樣將裙子提了起來，隨後自顧自轉着圈圈。
緊接着手一鬆，裙邊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起伏不定，石晶晶看着看着竟然笑了起來。
另一邊林朗見到石晶晶也驚訝了一瞬，林筠立刻衝到走廊上將林朗拉入了操場之中。
在林朗踏入操場的一瞬間，身後緊緊跟着的學生跟老師徹底變了臉色，鮮血從頭髮絲中滲出來,漸漸籠罩住整張臉，身上的衣服也在不經意間發生着變化，原本整潔乾淨的衣服，從邊角開始，逐漸沾染上血跡。
鮮血滲透得很快，不一會就染紅了整件衣服，緊接着，周圍的一切開始慢慢變成灰色……
怪異的一幕引起了不少人的驚恐，他們紛紛往樓下跑去，一個個黑影卻出現在了教學樓的牆壁上，飛快地想要抓捕着他們。
石晶晶笑得恣意，她還是站在走廊上，擡起手做聽筒狀，似乎格外享受着耳邊的那些尖叫聲。
她望着已經跑到操場上的衆人，頗爲遺憾地說道。
“沒想到卡住了時間，還是讓你們跑出來了呢！”
說到這裏，她臉上笑容更甚，不懷好意地看着一個個跑出去的人。
“沒關係，你們都會好好陪我留下來的。”
“你這是違反了我們的約定！”林筠抓着林朗的手,不讓他衝動行事，盡力讓自己看起來，足夠冷靜地闡述着這件事。
一陣陣冷風吹了過來，石晶晶的裙子也被沾染上了鮮血，看上去紅豔豔地平添了幾分喜慶，臉龐依舊灰白，她低着頭拎着裙襬又轉了一下，笑呵呵地說道。
“沒有呀！”
“我跟小林老師的約定照樣算數的！”
“那小林老師能說出來，我死的時候，在想什麼呢？”
林朗緊緊抓着林筠的手臂，生怕下一秒林筠就會在他眼前消失，湊近一點低聲說道。
“我找到一張被扔在垃圾桶的紙條。”
“上邊說石晶晶有個很重視的東西，也是因爲那個東西，石晶晶反抗得太激烈，被圍毆了。”
“後來石晶晶的爸爸來學校討說法沒有成功，再之後好像就出了車禍。”
顧則站在林筠身邊，同樣聽到了林朗說過的話,他望着石晶晶身上的那條裙子，腦海中突然浮現起一件事情。
之後林筠意外拿到的那個風車，似乎正是石晶晶的父親給石晶晶做的。
“林筠,還記得你沒到那個紙風車嗎？”
一想到這裏，顧則低聲說道。
“那個地方，一直沒有人進去，很有可能就連石晶晶也沒有去過。”
“她現在身上穿的那條裙子，就是之前平房裏出現的那條裙子。”
聽到顧則的話，林筠驟然收緊雙手，一隻手握成拳頭緊緊抵在包的封口處，腦海中不斷回憶着這個世界的一切。
陣陣冷風吹了過來，被困在教學樓內的衆人發出淒厲的慘叫聲，黑影圍在他們面前，張牙舞爪地扭曲着身體，它們徹底放棄了人形，毫不客氣地釋放着自己最爲殘忍的惡意，如長蛇一般扭動靠近，逼近那些人。
同樣被困在教學樓裏的，還有那些徹底變成灰白色的老師跟學生，青白的臉上不帶絲毫血色，神情詭異扭曲，瞳孔瞪大，皮肉似乎都在剝落，雙目緊緊盯着逃到操場上的衆人。
在他們身後，一個個黑影從身體上脫落下來，彙集成黑墨一般的水狀物體，不斷跟黑影融合着。
全身上下涌現出一股熟悉的無力感，林筠微微彎着身子，手緊緊靠着包。
“小林老師怎麼不說話呢？”
“是認輸了嗎？”
石晶晶笑得開心，額頭上的鮮血還在不停地往下流動，淺色的裙子漸漸變成了一條鮮豔奪目的紅裙。
林筠咬着牙，手不住地顫抖着，努力找到了那個紙風車，隨後掙脫林朗的手，快步朝着後邊退去。
“你……”林朗正想追上來，林筠立刻呵止住他。
“別過來！”
“就站在那邊，不用你們插手！”
林筠不敢把其他人牽扯進來，往後退了幾步之後，擡起手上的紙風車，剋制住自己的不安，大聲說道。
“石晶晶！”
“你看這是什麼？”
“把風車給我！”
石晶晶僵硬着身體，目光死死望着林筠手上的紙風車，一步一步，慢慢往教學樓外走出去。
原本選擇圍剿衆人的黑影像是感知到了什麼，紛紛退開，匯聚成黑色長河，朝着石晶晶流淌了過來。
黑影在腳下聚集，幻化出一隻隻手想要拉住石晶晶的腳步，密密麻麻的手充斥着整個長廊，光是看着就讓人頭皮發麻，可惜影子終究是影子，不管影子多麼努力地想要抓住石晶晶，依舊只能眼睜睜看着石晶晶慢慢走出了教學樓。
在即將踏出的一瞬間，石晶晶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她低着頭，看着圍在自己身邊乖巧的黑影，慘白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絲詭譎的笑意。
細長瘦弱的手臂張開，似乎想要抓住什麼，嘴裏輕輕哼唱起了歌謠。
“一個兩個三個小朋友，兩個三個四個小朋友，太陽昇起了，小朋友不見了，轉個圈圈，太陽落下不，月亮升起了，小朋友出現了……”
這個時候，大家才發現，一直以來的鈴聲，其實是石晶晶自己唱的歌謠。
踏出教學樓的一瞬間，明明是昏暗的天空，卻彷彿獨獨給石晶晶賦予了陽光一樣，青白的皮膚開始出現一道道腐爛的傷痕，清秀的臉上一小塊一小塊地慢慢剝落着，化爲黑煙，隨着冷風飛上天空消失不見。
歌謠的聲音越來越靠近，林筠站在原地，目光緊緊盯着走過來的石晶晶，不曾動彈分毫。
在石晶晶即將走近她的時候，林筠忽然開口說道。
“關於我們兩個的約定，我想我還是需要履行。”
“你死的時候再想，如果一開始，沒有來到這個小鎮，沒有來到這個學校，而是去了另一個小鎮，另一個地方，帶來的結果也會截然不同。”
“自己不會受到那些欺負，自己的爸爸也不會被人活活打死，更加不會慘死之後，無處伸冤，看着他們將你們的事情瞞天過海。”
石晶晶停在了原地，身體在一點點被灼燒消逝，身後的黑影似乎被一層無形的屏障給遮住了，怎麼都離開不了。
她甜甜地笑了笑，感慨道：“小林老師真聰明。”
“一下子猜到了晶晶想什麼。”
“那小林老師，晶晶唱的歌好聽嗎？”
黑煙在不斷生成消失，林筠甚至覺得自己聞到了燒焦的氣味，操場上的衆人都把視線投向了這邊，紛紛緊張地看着石晶晶的一舉一動，心裏不斷祈禱着石晶晶快點消失。
“很好聽。”林筠點點頭，越發虛弱的身體顯得臉色蒼白，舉起的手臂不停顫抖着，最後還是無力地垂落了下來。
她低着頭看了一眼手上質樸粗糙的紙風車，心念一動，突然伸出手將紙風車遞給了石晶晶。
“換個地方，或許真的會不一樣，那不是你的錯，是他們的。”
“林筠！”閔行着急地喊了一句，隨後心驚膽戰地觀察着石晶晶的反應。
出乎意料的是，石晶晶接過紙風車之後，身體消逝的速度反而更快了，從腳掌開始，一點點化爲飛煙，好似魂飛魄散一般。
她同樣低着頭看着紙風車，另一隻手懷念地摸着紙風車，擡起頭，頗爲遺憾地看了一眼林筠。
“小林老師，真是一個完美的答案呢！”
“很可惜了，我沒能遇上，這樣的小林老師。”
原本被困在教學樓的黑影終於突破了束縛飛速竄出，齊齊聚攏在石晶晶腳下，似乎想要爲她遮住那些灼燒。
“真是傻乎乎的。”
石晶晶看着自己身下的影子，低聲說道，望着望着，在最後的時候，突然揚起一個笑容，臉龐出現一瞬間的扭曲，視線停留在身下的黑影中。
耳邊迴盪着一句清晰的話語：“小林老師，下次見面了！”
沒等林筠弄清楚是不是自己的幻聽，石晶晶和那些黑影，已經徹底化爲飛煙，消失在了操場上。
烏雲漸漸退散，一束束刺目的陽光出現，一個個光點落了下來，林筠伸出手抓住其中一個光點，低頭一看，那些被困在教學樓裏的人，正驚恐地尖叫着，和那些同學老師一起，伴隨着整座學校或者說是小鎮，一點點化爲飛煙消失不見。
最後一刻，林筠只覺得眼前一花，徹底沒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