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那一刻，我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她的身子在往下墜落的的時候，她的那雙絕望的雙眼！
這目光在很多年之後，還一直出現在我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當時我就嚇傻了。
趕緊探出頭去，只見二十幾層的地面上，兩個小小的人影躺在地上，周圍是血糊糊的一片。
一個聽到東京的保安走了過來。
當他看清楚眼前發生的一切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愣愣地縮回了身子，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開始大叫起來。
我張牙舞爪地擡手提足，我用腳用力地躲着地板，嘴裏哇哇大叫着，卻一句正常的話也說不出來。
因爲是在一個比較偏僻的走廊，我的動靜暫時沒人聽到。
就這麼大叫了好一會兒後，我突然停了下來。身子就像被定住了似的，整個人愣愣地站在原地，任由外面的風呼呼朝我刮過來。
雖然身子凍得打顫，但我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直到有員工從衛生間出來，看到了我的樣子也嚇壞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下子跑到我面前來：“沈經理，你怎麼了，你沒事兒吧……”
接着，他開始朝四周呼喊。
越來越多的人涌過來，我縮在地上，大家看着我，有好奇有擔憂，有人甚至開始撥打起了120.
我想我剛纔的樣子，一定是非常可怕。
他們後來告訴我，當時我的臉色發白，上下嘴脣在不停的顫抖着，身上更是一點兒力氣都沒有，整個人癱軟着，好像被抽調了骨頭。
過了好長時間，我才恢復過來。
深吸一口氣後，我從地上爬了起來，朝窗外看來一眼，我對方纔打120的那個同事說：“謝謝你，打電話給醫院說，不用來了……”
剛說到這裏，我又想到了什麼：“他們還是得來，因爲下面還有兩個……”
黑龍資產所在的甲級辦公樓，是整個金融城裏最高的建築。
總共五十六層的層高我，黑龍資產剛好在中間位子。
跳樓是的一對夫妻。
因爲投資失敗，簽下了鉅額債務，所以不得不在頂樓選擇了自殺。雖然不是很瞭解其中原因，我還是聽說，他們簽下的是將近二十個億。
這對夫妻的年紀都不大。
男人三十五歲，那女人跟我一樣大，幾年纔剛滿三十歲。
兩人死後，留下了三個孩子。
最大的才五歲，最小的還不到八個月，也就是說，還在喫奶的年紀，父母就雙雙離開了他們。
聽到這消息的時候了，很多人都扼腕嘆息。
爲那對夫妻，也爲那三個孩子。
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一切都不可挽回。
那對夫妻之所以投資失敗，好像是被這棟樓的某一家公司給坑了。
具體是那一家，保安封鎖了消息，大家也只是猜測而已，費南天過來看了看我，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沈江淮，看來我還得鍛鍊鍛鍊你的心理承受能力，生生死死地，做人得看開點兒。”
費南天說這話的時候，雖然
整整一個下午，我都坐在辦公室裏，一步也不往外走。
當時，她應該也是看到了我的。
在身子往下墜的那一刻，我感覺她應該是後悔了。
因爲她微微擡起的手，好像是在向我求助，但隔着玻璃，我除了驚嚇，更多的是無能爲力。
韓念之進來看我。
見我的狀態不是很好，她也表示理解：“沈江淮，剛纔那對夫妻嚇到你了，是吧？”
我點點頭，嘆了一口氣：“是的。”
韓念之笑了一笑：“你從小到大，都沒見過死人？”
我說：“我當然見過，我外公去世，我在他的靈堂守了三天，我奶奶去世，還是我親自給她蓋的帕子。”
韓念之嗯了一聲：“那你怕什麼？”
“怕什麼？”我笑了一下：“韓經理，可能你不太明白，直接面對逝者，和眼睜睜看着一個生命在自己面前流失，那完全是兩種不同的境地。”
韓念之問：“是嗎？有什麼不同？”
我說：“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我不怕死人，我有這個心態去坦然面對這一切，因爲我知道，這是自然的規律，是不可逆轉的。但是剛纔那兩個人，是從一條鮮活的生命，突然只見中斷，變成了一團血肉……”
說到這裏，我痛苦地捏了一下拳頭：“韓經理，韓念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生命的逆轉，突然間的消失，一條生命的終結……”
韓念之盯着，安靜地聽着我說着，也不反駁。
等我發泄完了，她才幽幽地說着：“沈江淮，我怎麼不明白你的意思，你今天所看到的一切，我也看到過……”
韓念之在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某一個方向：“而且，我比你的距離還要近，近到……”
說到這裏的時候，她微微停頓了一下：“近到，我在往前一步，也就是相同的命運了，那個地方雖然沒這棟樓高，但是下場，也是一樣的。”
我看着韓念之，她的眼睛上揚着，裏面藏着一些我看不清楚的東西。
“沈江淮，人十八歲就成年了，成年了就要爲自己的行爲負責，要爲自己犯下的錯誤付出代價。想賺錢就是這樣，當利益大到了一定的程度後，其實拼的，已經不是經濟能力，而是自己的承受能力了，心理承受能力太弱，不僅做不了大事兒，還容易沒命。”
我在心裏嘆了一口氣，接着說：“你的意思是，剛纔那對夫妻，他們的心裏承受能力，太弱了？”
韓念之搖搖頭：“當然不是，心裏承受能力太弱的話，早就抽手了，拿着錢滿世界享受去了。心理承受能力強的人，纔會被金錢所以引誘，一步步深陷，最終走上一條不歸路。”
韓念之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好像變了一個人。
我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問道：“這麼說的話，那麼，你的心理承受能力，怎麼樣？”
聽見我這麼問她，韓念之看向我笑了一笑：“我？我要是強的話，我就去當老闆了。”
我往後靠了一下：“那你覺得，費南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