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分,這裏卻人山人海。
想到前天在聖瑪麗醫院,也是如這樣的場景,不禁感嘆着,人生最熱鬧最受人關注的時間點,大概一個是出生,一個是死亡吧。
李西辦理了一系列的手續後,出門對我說道:“走吧,沈江淮,我們現在去看看李茜。”
我嗯了一聲,只見李西神色凝重。
兩個穿着黑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員走在我們跟前,他們的步伐很快。
我和李西跟在他們身後,竟然一路小跑。
其實我挺佩服這些人的,能在這樣的工作環境裏幹下去。從傳統意義上來說,死人的東西,都是晦氣的。
殯儀館更是陰氣聚集的地方,長期呆在這裏容易生病。
要在這樣的地方工作一輩子,不僅陽氣要重,而且八字不硬的話,也是不能輕易觸碰這份工作的吧。
走在這樣的地方,確實心情確實不會有多好。
兩旁的松柏像侍衛一樣凝視着來往的人羣,李西說:“聽說早上燒第一爐,對在世的人比較好,所以我特地祝福了工作人員,爲了佔領第一的位子,這費用還比別的時間多了一千多塊錢呢。”
我說:“你不是不信這個嗎?”
“我平時是不信,可現在也遇到這事兒。再說人一輩子又能有幾次呢,李茜是我姐姐,她死了,我還是想給她最好。”
說着,她可以頓了一下:“其實說這些那些的,活着的人也不過就是圖個心裏安慰吧。”
我跟在她後面,一邊走一邊說着:“其實那也不一定,就像我們所說的,人死後到底是個什麼狀態,誰都不清楚。什麼地獄閻羅王的,我們可以說它不一定存在,但也不能完全否定它的存在……”
聽了我的話,李西沒在說什麼。
她既然不說話,我也沒必要跟她再多說。
畢竟這裏是殯儀館,李茜也馬上就要火化了,她心裏的悲痛是難以言表的。
在很久之前,我就聽說過,孿生的感情,其實比親姊妹之間的情分要親得多,基本上可以說,這就是世界上的另一個自己了。
有些孿生姊妹之間,甚至連感情都是共通的。
他們之間能夠很清楚地感受到彼此的喜怒哀樂,甚至連痛苦也是能夠絲毫不差地體會到。
最近一次來殯儀館,是我爸去世的時候。
距離那次已經三年了。
跟着兩個黑衣人往前走,我爸火化那天的場景,似乎又出現在了我眼前,同時那天帶來的悲痛,好像又再次重演了。
過了好一會兒,我們總算來到了李茜身邊。
當她整個人從冰櫃裏被推出來的時候,李西看着那黑色的裝屍袋,身子微微顫抖了起來,她禁不住吵我身上靠了一下。
我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你還好吧?”
李西深吸了一口氣,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我沒事兒,你不用擔心!”
雖然這說,她還是靠在我的身上,並且用力抓着我的手。
一旁的工作人員看了我們的樣子,說道:“要不要打開看看?”
見李西好半天不說話,我也盯着她看。
不知道爲什麼,我特別喜歡她說不用打開了,這樣的話,我就能一直懷疑,這裝屍袋裏的人,根本就不是李茜。
而眼前的李西,纔是李茜。
但頓了大概兩三分鐘後,只見李西對旁邊的工作人員點了點頭:“打開吧,我……我想看她最後一眼!”
聽了這話,兩個工作人員對視了一眼。
他們打開了裝屍袋的拉鍊。
隨着拉鍊緩緩往下,我也看到了李茜的樣子。7K妏斆
此刻,她正躺在冰涼的金屬檯面上,整個人的樣子瘦骨嶙峋,臉和眼睛都凹陷進去了,除了五官還能認出這是她本人,要是平時走在大街上,我絕對不敢相信這是她。
看看李茜的樣子,我心裏僅存的那一點兒希望也落空了。
不過我心裏也開始自嘲,這本來就是不能的事兒。
李茜剛剛生了孩子,怎麼可能像李西這樣活蹦亂跳地出現在我面前,而且她也不是那種閒着無聊的人,怎麼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呢?
這一邊,李西看着姐姐的遺體,終於忍不住了,只見她對着李茜嚎啕大哭着。
嘴裏念着一些什麼話,我雖然一句也聽不懂,不過隱約地,我能從裏面聽出一些隻言片語:“對不起,姐姐……”
我不知道李西爲什麼要說對不起。
但人死後,活着的人,應該或多或少都對死去的人,心存一些愧疚吧。
就像我爸去世後之後,我總覺得自己還沒能做出一番大事兒,也沒給我爸長臉過,因此一直感覺很對不起我爸。
李西是李茜的妹妹,她們姐妹只見肯定會有過一些過節。
所以李西纔會這麼跟李茜說話吧。
畢竟,這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這一邊,黑衣人問我們好了沒,說馬上六點了,第一爐火化要開始了。
我看向李西,只見她有氣無力地衝我點了點頭。
於是我看向黑衣人:“可以了,麻煩你們安排一下吧。”
黑衣人得到我的示意後,推着李茜就要往外走,就在這時,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感覺李茜似乎睜開眼睛朝我這邊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