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停地問我事情解決地怎麼樣了，我回答得摸棱兩可。費南天的脾氣變得非常不好，他不是像精神失常了一般，對我破口大罵，不時又向我承認錯誤，甚至失聲痛哭。
坦白來說，其實費南天對我不薄。
這事兒對他的打擊確實很大。
如果費南天能一直以一種平常心對待，不在這筆投資上下那麼大的堵住，或許他現在完全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但人性的兩大弱點，貪婪和恐懼，費南天中了前者。
在巨大的資本誘惑力下，費南天出乎意料地把黑龍資產的大部分債權都壓在了美玲珠寶的融資上。
他原本以爲這事兒已經十拿九穩了。
但沒想到的是，關鍵時刻卻這樣掉了鏈子。
其實這事兒倒是出乎了我和韓念之的意料之外，我們原本以爲，借用這二十億的過河資金，我們可以從中小賺一筆，成爲將來那公司的啓動資金。
可就現在這個速度發展起來，經過這一次的中間融資，我們完全可以藉此成立一個初具規模的小型融資公司了。
韓念之在提起這事兒的時候，倒是心潮澎湃。
她看着窗外無限感慨地說着：“沈江淮，人生的際遇就是這樣，其實很多時候，不是你想走，而是身後有一股力量，有無數的人，在不斷地推着你往前走，進退都由不得自己。”
我走到韓念之身後，聞着她身上傳來的淡淡的女人的味道。
我說：“念之，即將踏上選擇的這一條路，你害怕嗎？”
韓念之回頭看了我一眼：“害怕啊……”
我一愣：“那你？”
韓念之哼笑了一聲：“沈江淮，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話小學課本上就學過，有錢人的快樂我們想象不到，正如窮人的痛苦，我們也無法感同身受。我只知道，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一路往前，朝着目標區奮鬥，至於最後成事與否，那就交給老天爺吧。”
我聽後，沉默了好一會兒。
接着，我擡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行吧，就聽老天爺安排，是生是死，就看這一局了。”
韓念之操起手：“沈江淮，你說得太嚴重了，這生死局跟我們沒太大關係，倒是關係黑龍資產的存亡，費南天生，我們也生，費南天死，我們發達！”
韓念之這話，說得面無表情。
她冷靜的樣子，完全不像是一個三十歲的女人該有的心智。
見我不說話，韓念之抿嘴一笑，沈江淮，把你心裏的問題問出來吧，我知道你現在腦子裏有很多的問號。
我的心思，韓念之還是很容易看穿。
我乾脆也不再隱瞞，於是我直接問道：“韓念之，其實我不太明白，爲什麼是費南天？”
韓念之反問我：“爲什麼不能是費南天？”
我深吸一口氣，說道：“費南天雖然是個雙面人，但捫心而論，費南天對員工並不苛刻，只要爲他創造的利潤，該給員工的績效，他一分都不會少。單純作爲一個老闆來說，他是非常合格的。”
韓念之點點頭，她撩了一下額前的頭髮，把它們都夾在了耳朵後面。
我看着她，繼續說道：“費南天做事兒，也算兢兢業業親歷親爲，黑龍資產那麼多股東，只有他一個月，把黑龍資產看成自己全部的事業，他的努力完全不比一個普通員工差，而且，念之你，無可否認的是，你從費南天那裏，確實獲得了不菲的收入，包括你後來進入行政部，待遇也沒有低過。”
聽到這裏，韓念之從我擡頭微微一笑：“所以，沈江淮，你是覺得我對費南天做的，有些過分？”
我說：“過不過分，我不予評價，畢竟我現在和你在一條船上。我只是想不明白，爲什麼會是費南天？”
韓念之打開窗戶，風從外面吹進來，稍微有些凌冽。
我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隨後往一邊站了站。韓念之見了我的窘態，捂嘴笑了一下：“沈江淮，你這麼大個男人，還怕這點兒風？”
我苦笑了一下：“一把年紀了，不是小年輕了，風一吹受涼了，又得躺好幾天。”
韓念之卻將窗戶大開着，張開雙臂迎接外面的冷風。
刺骨的涼意襲來，韓念之衣着單薄，卻一點兒也不害怕。外面清冷的月光灑進來，將韓念之原本就有些白皙的一張臉，映襯得像銀盤一樣。
只聽韓念之輕輕說道：“沈江淮，你開始憐憫費南天了？”
我遲疑了一下：“也不全是……”
韓念之笑了笑：“沈江淮，不是我故意針對費南天，也不是我非要至費南天於死地，而是因爲我們剛好遇見了費南天。”
“剛好遇見？”
“沒錯，沈江淮，你我都三十了，三十而立，人生的千載難逢的機遇太少了，能牢牢把握住，就千萬不要放手，不要因爲任何憐憫仁慈，而錯失了向上的機會，你我都不是老天爺的寵兒，失去的東西不可能再回來，失去的機會，也同樣無法重現，所以，我們只能穩紮穩打，努力往前，纔是唯一成功的可能。“
我看着韓念之，韓念之看着窗外。
那一刻，我好像也忘記了寒冷。
我又來到了韓念之身邊，與她一起迎風而立。
我們都沒說話，我們都注視着前方，任由風吹散我們的頭髮。這時韓念之嘴裏輕輕哼着一首歌，這歌聲很熟悉，我感覺自己在母體裏面似乎就聽過這個曲子。
不是費南天，也會是費北天，費東天……
我們這些有錢人口中低賤的“打工仔“，我們這些從生活最底層爬起來的”下等人“，老天爺終其一生也可能不會眷顧一次。
既然現在機會來了，那就應該全力以赴。
人生沒有單行道，但是往上的道路，就擺在面前。
在成功面前，誰都可以成爲“墊腳石“！
一週後，費南天終於忍不住了，他一把推開我的辦公室門。
我正要說什麼，只見他不由分說地衝到了我的跟前，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領：“沈江淮，你到底在幹什麼！？你不是說你去幫我找關係嗎？現在都一個星期了，股東們都快把我逼死了，那些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