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想到,傅凌恆居然心狠到把事情做到如此地步。
她只是想活命,只是想保住肚子裏的寶寶,真的有這麼難嗎?
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掉,慄漾這一刻算是明白什麼叫絕望,也看清楚一個男人殘忍起來,有多可怕、有多叫人畏懼……
慄漾不敢回頭看來追自己的幾個人,卻在跑到電梯口以後,還是選擇一頭扎進安全通道,選擇從這邊逃走。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身後,滴滴答答從病服褲子裏,順着腿根流下的血,已經出賣了她的行蹤……
……
傅凌恆得知慄漾現在所在的醫院,他第一時間趕赴過去。
而他開車的途中,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這會兒的心情,有一種逐漸清明、罪惡感也慢慢減輕的感覺,甚至,一想到慄漾去了醫院,保住了他們的孩子,他嘴角帶着一絲慶幸後的淡笑……
繞了好些個山道,天空漸漸下起了瓢潑大雨,紫紅色的閃電,似要裂開天際,道道殘影支離破碎。
雨刷器刷着車玻璃上的大雨,傅凌恆絲毫不敢懈怠,即便這會兒慄漾已經在休息,他也想第一時間趕去醫院,第一時間見到她,哪怕只是遙遙的看上一眼,證明她和肚子裏的寶寶沒有事情,他就心滿意足了,心裏也會踏實安心。
冒着大雨在醫院露天停車位處泊好了車,他撐着傘下車,任由積了水窪處的雨水打溼褲腳,踱步往住院部,大步流星走去。
只是,他剛走進住院部的大門,還沒等來得及適應明亮光線入眼的刺痛,他便被一道衝過來的身影,撞了個滿懷。
慄漾一心只顧着逃跑,根本就沒有料到自己不看路往前跑,會撞到人。
她剛剛從安全通道跑下來,雖然隔着樓層穿梭在幾個安全通道里,已經儘可能在避開追擊她的人,但是她對這裏實在是太不熟悉了,只能跌跌撞撞,憑着求生的本能去找出口。
稍稍回過神兒,慄漾剛有一種自己見到人,可能會得救的錯覺,卻在看到傅凌恆那一張無數次徘徊在大腦裏的英俊臉龐時,還是瞬間驚恐的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種由心底裏衍生出來的恐懼,一種從骨血和毛髮都會戰慄的驚怖……
慄漾失神惶恐時,傅凌恆也從方纔的衝撞中反應過來。
待看到慄漾的那一瞬,他先是一愣,隨即,被她滿眼的震恐,驀然嚇住。
這……
慄漾雙肩顫抖着,傅凌恆要廢了她的腿時的一幕,動手打她的一幕,還有用手要掐死她的一幕,如倒帶電影,浮現腦海。
甚至,還有那一句“傅先生說了,這個女人今天必須死!”
“慄漾,你怎麼了?”
傅凌恆從來沒有見過這樣驚恐不安的慄漾,他瞬間慌了神兒。
只是,他擡手剛想觸及慄漾的身體,慄漾哆嗦着脣,嘶聲喊道:“別碰我!”
“……”
傅凌恆手指僵硬在半空中,整個人愣在那裏。
眼角餘光被不遠處殘破的血跡糾纏,傅凌恆稍稍一瞄身後,便目光被狠狠震懾住。
再去看慄漾藍白色條紋相間的病服,雙蹆間此刻漫上殷紅,他一臉不可置信,震駭如狂風巨浪,瘋狂蹂躪、撕扯、踐踏他的每一寸神經和皮囊……
“慄漾,你……”
慄漾自然知道是什麼情況,她忍着剜心刻骨的疼和痛,眼裏蓄着淚,眸底猩紅的對視這個和自己有過最親密無間接觸的男人。
曾幾何時,她貪戀過他給他的溫柔,哪怕這份溫柔不真實,她也癡迷過,就算是剎那光景,也讓她體會到被善待、被呵護的那種愉悅和滿足。
只是,這份她珍視過的溫柔,終究在陰謀算計中蕩然無存。
米嘉頂替她坐牢,即便一手策劃這一切的人不是她,她也成了被熔鑄在罪惡石盤上,應該被千刀萬剮的那個人!
對傅凌恆,慄漾不能不說自己痛心,可這個男人,她本就不應該對他抱有幻想,付出感情,不是嗎?
囁嚅着脣,她面對此刻依舊是俊逸如斯的男人,嘶啞發聲:“很驚訝?難道這不是你想看到的嗎?”
“……”
“沒錯,你殺了你自己的孩子,你身爲父親,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
最後一句話,慄漾喊得撕心裂肺、痛徹心扉,一如她在崩潰的最後一秒,要宣泄自己心裏的委屈那般,把這兩年多來的錯付,一併付諸東流……
傅凌恆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更不知道該如何安撫情緒激動的慄漾。
“我……慄漾,你聽我說,我……我不知道……”
傅凌恆的話不等說完,聽不進去他解釋的慄漾,嚎啕大哭。
孩子沒了……孩子沒了……
這句話,就像是魔咒,不斷在慄漾的腦海中盤旋、閃現。
她已經一無所有了,爲什麼還要她在這個世界上,能支撐她活下去的唯一一點希望,也成了泡沫幻影啊?
許是慄漾這會兒崩潰的情緒,表現的過於激烈,那兩個意欲暗殺她的打手和護士,以及蔣夫人駐守在醫院這邊的人,很快就都出現在住院部一樓處。
傅凌恆自是也注意到突然出現的一衆人,其中還有手持刀子的人,他當下震驚。
“和我走!”
他伸手,意欲去拉慄漾。
只是,他擡手,不等做出保護她的姿態,只見慄漾像是瘋了一樣擺脫他伸過來的手,蒼白着臉色,固執倔強輕晃着頭:“傅凌恆,我不會跟你回去,也不會再受你擺佈、控制。”
“……”
“我今天就算是死,也不會跟你回去!”
慄漾吼出來最後一句話以後,不顧外面漫天揮灑的大雨,沒了命似的衝進似漏了天的雨幕裏。
“慄漾!”
傅凌恆大喊,卻根本叫不住這會兒已經失了理智的慄漾,只能看着她被雨水打溼的身體,混着斑駁的血跡,仿若一道孤魂,飄蕩在在黑色的雨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