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老漢扶着老嫗下車,鄉下人沒見過這麼多鏡頭對着的陣仗,一時有些發慌。
越慌,就越是想從人羣中,找到熟悉的人,聊作心理安慰。
兩人畏縮的目光,很快鎖定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女婿!”他倆對着根生,不約而同小聲地喊了一聲。
周圍人沒聽清,但根生看見兩人的模樣和口形,已經是臉色蒼白。
他總算明白爲什麼賀知知今天被人指着鼻子罵都不還口。
原來在等證人。
這兩個證人,偏偏是致命的關鍵。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根生想逃也逃不出去,登時只想裝暈過去,先不接招。
“賽鈴,快給根生先生含一片參片,他天生身子骨不好,今天折騰這麼久,可千萬別累暈了。”賀知知微笑道。
她之前都喊“根生”,此刻卻加上了“先生”兩字,頓時引起了衆人的注意。
這不像是尊敬的稱呼。
倒像是在稱呼一個成年人。
賽鈴強行掰開根生的嘴巴,含了一片參片,笑意盈盈:“你的好戲演完了,我家小姐的剛登場,你可千萬別暈過去。”
與此同時,那兩位鄉下的老年人見根生不理會自己,更慌了,扯着嗓子喊:“女婿,俺閨女呢?”
這一回,所有的人都聽清楚了,面面相覷。
有的人甚至掏了掏耳朵。
見鬼了,沒聽錯吧?這兩個老年人,喊根生女婿?根生還是個小孩子啊!
只聽過童養媳,可從沒聽過童養婿啊!
“你胡說什麼!我不是你女婿!”根生向後退去,生怕這兩個老年人拉住自己不放。
“你咋不是我女婿?”老嫗揉揉眼睛,疑惑道,“我這眼睛還好使呢。你和以前一模一樣哩,都是個俊俏的男娃子,過了九歲之後,就不見長個,沒啥變化。”
老漢則是環顧四周,納悶道:“俺閨女呢?春花!春花!你在哪?”
他轉過頭,看着這時下車的雷炎,問:“雷爺,你不是說來帶我見女婿和閨女的嗎?女婿在,俺閨女春花呢?”
根生家的幾個鄰居面色一變,奇怪道:“春花?你閨女叫春花?根生的娘,不是叫張春花嗎?”
張老漢氣得臉紅脖子粗,惱怒地罵道:“什麼娘啊兒的!你嘴巴放乾淨點。張春花是俺閨女,二十年前還如花似玉的時候,鬧死鬧活地要嫁給根生這個侏儒。他們自小青梅竹馬,發現根生有這個怪病的時候,俺閨女也認了!”
二十年前。
侏儒!
衆人譁然。
根生的大眼睛再次瞪得像要裂開一樣,淚水放閘。
可這時,沒人同情他,反而都噁心地避遠了一些。
“你們認錯人了!我和我娘,只是湊巧和你的女兒、女婿重名。”根生咬牙道,想要打死不認。
一旁的雷炎從懷裏摸出了一張發黃的照片,一言不發地亮了出來。
照片上,一個少女與一個男童都穿着樸素的喜服。
年輕版的張春花確實和衆人見過的根生娘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同樣的吊梢眉眼潑辣勁兒,不過當年確實如花似玉。
而照片上的根生和現在則是一模一樣,俊俏可愛得令人不寒而慄。
歲月在張春花的身上落下印跡,在根生的身上卻沒有。
見到這張照片,還想否認的根生如被雷轟。
他們竟然有這張照片!
和張春花一起生活的這些年,他很小心地過幾年就換個地方,從不留照片和痕跡,爲了行動方便,以前兩人以姐弟相稱,後來就以母子相稱。
反正一起生活,恩愛是屋裏的事。
但這張照片,是當年兩人還在鄉下時,遇見一個來鄉土採風的洋攝影師,被誤打誤撞拍下的。
對方是洋人,他不敢去搶照片。
沒想到賀知知竟然找人弄到手了!
此時,老嫗焦急地大喊着:“春花啊!春花啊!娘原諒你了!你要嫁這個長不大的侏儒就嫁吧!娘當初不該打你罵你,你快出來吧!”
這二十年來,她一直想念女兒。
張老漢也從懷裏抽出煙桿子,痛敲着根生矮矮的腦袋:“叫你這個侏儒還扯謊不認賬,俺閨女呢?你不給個交代,別想過俺這一關!”
根生的眼珠飛快地轉着,臨危不亂,分析出自己尚有機會。
反正張春花死了,總要冤有頭債有主。
不管一個女明星殺的是別人的娘還是老婆,都是一樣的殺人大罪!
他一邊躲着張老漢的煙桿,一邊大聲吼道:“岳父,春花已經死了!就是這個女人,是她殺了春花!”
他指着賀知知,痛聲哭訴着,自己和張春花因爲這樁戀情不被世人理解,所以在外表年齡差距越來越大後,選擇以母子相稱。豈料這個女人包藏禍心,殺了張春花,想要收養他。
根生那張俊俏臉蛋,確實惑人。
說是誤會,也完全能圓得過去。
張家的老漢和老嫗備受打擊,頓時都苦大仇深地盯着賀知知。
雷炎站在了賀知知的旁邊,高大的他襯得她嬌嬌小小的,莫名有種相依的親近感,他輕聲道:“都準備好了。”
此時此刻的並肩作戰,讓他想起兩人一起在雷家的時候,竟頗爲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