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這段時間,賀知知忙於安排電影公司的事。
若如雷炎所說,真的有辦法離開,她希望以後能在別的城市繼續這項事業。
不過她的安排很隱祕,沒人看得出她是在籌劃離開,還以爲她在籌備新片。
“鈴鈴說你一直沒回家,她很擔心。”啞巴來到她的辦公室,用紙筆與她交流。
賀知知回:“我最近住在大哥家。賽鈴正好休息,你們趁這段日子多多約會也不錯。”
話是這麼說,其實她不回公寓,一方面的原因在於賽鈴多少是厲堇元的人,就算忠於自己,可也要服從命令。她離開的計劃必定不能被賽鈴知曉。
啞巴並未看出她的這門心思,很是欣喜地感謝她的撮合。
“你忙嗎?等會方便開車送我去趟帥府嗎?”賀知知問。
啞巴疑惑,現在鄂東嬌產子的消息全城皆知,她爲何要去帥府?
“聽說少帥當夜離開帥府後,就再沒有回去過。”啞巴寫道,“賽鈴幫你盯着的。她對孩子的事也很生氣。”
他以爲賀知知表面上鬧彆扭離家出走,實際上仍然在意少帥的去向。
“我不是去見厲堇元,我是去接一個人。”
聽賀知知這麼說,啞巴便也不再問,轉身去開車。
帥府很冷清。
賀知知入府便感受到這種冷清,無人敢慶賀新誕小少爺的喜事,甚至有位管事在呵斥一個女傭穿什麼紅色。
府裏的方蘭聽說她來了,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門口迎接,激動地握住手:“媳婦,你怎麼過來了?我以爲你還會再與堇元置氣一段時間。”
“蘭姨娘不是一向明哲保身嗎?現在鄂東嬌剛生了孩子,又是帥府的正經姨太,我想她才應該是你口中的媳婦。”賀知知客氣地抽回自己的手。
方蘭卻用力地握緊了,不肯鬆手,並將手腕上的玉鐲子往賀知知的手上挪。
“不!你就是我媳婦!我認準了!”
南方首府之行,方蘭對她心悅誠服。
“媳婦。回府之後,我從來看都沒去看過那個什麼姨太太,一直隨侍在老夫人身邊。老夫人起先看不起我,後來見我一些做事方法,也誇我有長進。她以爲我是這些年自己悟到了,只有我知道,單憑我的頭腦,一輩子都別想,是媳婦你給我做了極好的表率。”
賀知知聽到這番誇讚,心中百味陳雜,直接打斷了方蘭的話:“其實我今天是來接婷婷的,也看看明戰。”
周意是把孩子託付給她的。
她既然不在帥府,就不能把婷婷獨自丟在這裏。
方蘭也料到她的來意,嘆口氣:“婷婷和明戰其實處得挺好的,不過,你有你的考慮,跟我來吧。”
方蘭很尊重賀知知的意思,於是帶她去。
婷婷住在東院。
方蘭帶到中途,忽然被一個嬤嬤叫走了,說老夫人醒來點名找她,賀知知便讓她先去忙,反正她熟悉帥府的路。
方蘭極不好意思地告辭,口口聲聲喊着:“媳婦,你見到婷婷別急着走,我等會就過來,還有幾個府裏的事情請教你。”
賀知知沒拒絕,也沒答應,禮貌地目送。
方蘭離去後,她環顧四周,判斷出自己應該處於中院的位置。
一陣嬰孩的哭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府裏不可能有別的嬰孩,唯一可能的就是鄂東嬌剛剛產下的小少爺。
這陣哭聲令她失了神,心臟痛得蜷成一團。
不遠處,隱隱可以聽見人聲。
“姨太太,您快回屋吧。月子裏不能外出的。”
“不,之宗需要曬曬太陽。我要親自抱着他,萬一……”
某種程度上,她既避之不及,又望眼欲穿,十分矛盾,十分痛苦。
她真希望一切都是一場夢,厲堇元與鄂東嬌從來沒有這個孩子。
“哧啦!”
因爲靠得太近,枝葉上的木刺,一下子劃破賀知知的衣衫。
“誰!”鄂東嬌十分警覺,聽到布帛的撕裂聲,一下子抱着孩子轉過身來。
賀知知無奈只得走出來。
這一照面,她也看到了孩子的模樣。
很瘦弱,很白皙。
也很像他。
賀知知目光刺痛,很快移開了目光。
鄂東嬌卻笑着,大大方方地抱着孩子走到賀知知面前,讓她的視線避無可避,只能看着孩子。
“可愛嗎?”鄂東嬌問。
賀知知如鯁在喉。
鄂東嬌嘆口氣:“其實雷小姐不用不好意思說真話,我知道這孩子是不夠可愛的。”
她雖然是自貶,卻又在炫耀:“這孩子啊,就是和少帥太像了。英俊有餘,但鼻子太挺,就很難顯得軟糯可愛。”
鄂東嬌絮絮叨叨,不顧賀知知的沉默,又主動將孩子遞過去:“對了,雷小姐是自家人,要不要抱一抱?”
她的眼睛斜睨,是一種看似無意的挑釁。
“不必了。”賀知知轉身欲離去。
“雷小姐何必急着走!”鄂東嬌見到賀知知躲避自己的鋒芒,心中暢快不已,“眼下我剛剛產子,身子虛弱不能服侍少帥,正是你填缺的好時機啊。”
鄂東嬌的話語一如既往的大方,卻格外刺心。
“就像當初雷小姐被羅鳴奇拘禁傷身,不能服侍少帥那段時間,也是我在悉心伺候少帥呀。我們是姐妹,本就要不分彼此嘛。”
聞言,賀知知渾身無法剋制地輕顫,她這才知道,鄂東嬌受孕的時機,正好是自己爲了厲堇元能順利攻入金城,結果被羅鳴奇拘禁受傷的時候。
羅鳴奇虐待她的過去,她花了很長的時間,才療愈身體和心靈的創傷。
如今,她好不容易忘記的噩夢,再度浮現眼前。
而厲堇元與鄂東嬌顛鸞倒鳳的畫面,與血色的噩夢重合在了一起。
賀知知喘着氣,她險些無法呼吸。
她甚至站立不穩,扶着一旁的枝葉,而枝葉上的銳刺扎破她的手心,她滿手是血,痛卻清醒。
她不敢相信厲堇元竟這麼對她。
可是算算時間,鄂東嬌懷孕的時間又確實能夠嚴絲合縫地匹配。
這意味着她沒有說謊。
賀知知努力消化着這件事,甚至騰不出力氣呵斥鄂東嬌閉嘴。
因此鄂東嬌繼續笑意盈盈地分享:“雷小姐,其實少帥很在意你的。那夜和我一起,少帥也一直想着你,我記得他可兇狠了,每次都問我:‘嬌嬌,你說羅鳴奇有沒有這樣對她?有沒有這樣對她!’”
春風一夜,鄂東嬌回溯得很詳細。
淚水瞬時涌出了賀知知的眼眶。
她低着頭,不讓鄂東嬌看到自己的狼狽。
片刻後,便是極冷靜地擡起頭:“鄂姨太,我還有事,恕我告辭。”
但她才走幾步,就見方蘭急匆匆蹣跚跑來的身影。
“媳婦!媳婦!”方蘭意外無比,“你怎麼在這裏?”
說着,護犢子那般把賀知知從鄂東嬌的方向拉了過來,方蘭着急地小聲道:“出事了!婷婷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