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知在清晨醒來。
她發現自己很完好,連牀單都是乾淨的。
她以爲自己做了一個噩夢。
“真不該被賀燕的前車之鑑嚇出心理陰影,以爲隨時都有人想要我的命。”她自我安慰。
但厲堇元的身影從浴室裏走出來。
他方纔沐浴過,渾身溼漉漉的,只是裹着一條毛巾。
賀知知愣住,她明明記得昨晚自己是一個人回來的。
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記憶斷層了?
“屍體已經處理乾淨了。”厲堇元言簡意賅。
“昨夜……是真的?”賀知知震驚。
她才知道昨夜確實有人意圖刺殺她,但幸虧厲堇元及時趕到,將她救下。
豐廷能夠幫安德魯造假紐國身份護照,自然也能幫厲堇元安排一個外事賓館的通行證,所以他來去自如。
厲堇元穿上衣服:“昨晚的兇手身上仍然有同樣的紋身,我捉住他還沒來得及審問,他就服毒自盡了。以後每晚我都會過來陪你。”
“還有,他不像是要你的命。”厲堇元皺眉回憶,“我趕來時,他雖然持刀刺向你,但落點卻很奇怪,更像是要剜下你的眼睛。”
剜下她的眼睛!
賀知知不寒而慄,就像賀燕死前一樣,這其中到底有什麼寓意?
“昨夜你見到了司徒無度?”厲堇元問。
賀知知這才發現,那雙綴滿夜明珠的鞋子,此刻已被扔到了垃圾桶裏。
“避免接近他。那個男人是全場洋人中最危險的一個。”厲堇元不悅地提醒。
賀知知乖巧地點了點頭,掀開被子起牀時,左肩的袖子不小心滑下。
左邊的鎖骨處竟然藏着血跡。
賀知知遮住:“估計是昨夜不小心濺上的,我去洗一洗……”
她的腳並未沾地,厲堇元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離送早餐來還有一段時間,我幫你洗。”他壓低了聲音,“這是我應該做的。”
賀知知只能由着他胡來,等辦事員送早餐來時,門鈴響了幾次,她都意亂情迷地沒聽見,險些引了保衛過來撞門。
她嚇壞了。
厲堇元偏偏慢慢地折騰她。
“稍等,唔,我在……洗漱。”她的聲音像懸着的風箏線,盪悠悠的。
外面總算才冷靜下來。
厲堇元嗪着笑重重吻了她一下,才翻窗離開。
賀知知很心虛地打開門。
但送早餐的辦事員並未發現異常,推進來的餐車裏既有中式的也有西式的,賀知知不餓,牛奶和豆漿都不想喝。
她擡頭問:“今天是什麼行程?”
“上午是陪同霧國公使參觀宮廷,中午和蘭泊國君皇共進午餐,下午是和荷國公爵遊覽花市,晚上再和紐國使者共進晚餐……”
“安排很緊湊。”賀知知冷笑一聲,這是迫不及待在各國賣家中把她賣個好價錢。
“賀小姐最好乖乖聽話。”辦事員以爲她不願意,警告道。
“放心,我清楚自己的用處。”賀知知站起來,既然她對政府有用,那麼就不必懼誰,因此對辦事員冷冷地命令,“你先出去,我換身見客的衣服。”
辦事員的確需看着她的臉色,恭敬地退了出去,把守在門口。
昨晚的刺客到底是哪國的人派出來的呢?
賀知知細細思考。
厲堇元檢查過那具屍體,並沒有明顯的哪國特徵,金髮碧眼極爲普通,只不過身上依舊有眼睛懷錶的紋身。
她正在穿的是一件青花瓷花紋的旗袍裙,後背的拉鍊很難夠到。
門忽地被踢開。
賀知知以爲是辦事員等不及了來催促,頓時不滿地轉頭呵斥:“你這麼快闖進來作甚……”
話並未說完。
因爲她發現闖進來的不是辦事員,而是雷炎。
雷炎戴着寬檐的禮帽,走路時深青色的呢子風衣飛揚,他很快也意識到進屋的時機不對,因此飛快地摘下了禮帽,遮着上半張臉的眼睛,僅剩露出的下頜脣線抿緊,顯得他既尷尬,又憤怒。
雷炎闖入外事賓館的事,人在附近的豐閻已經聞訊過來,與雷炎僅是一個前後腳的差別。
又有男人闖進來,賀知知手忙腳亂地拉拉鍊。
但雷炎長臂一伸,已將她攬入寬大的風衣裏,就像懷中抱着一隻貓兒那樣只露出她的頭。
“雷廳長。”豐閻帶着公式化的笑容招呼。
雷炎慍怒不已:“我已經聽說昨晚的多國宴會,我也是聯紐工作領導小組的一員,這種重要的外事活動,怎麼沒有人通知到我?”
他甚至聽說了賀知知昨晚被安德魯強行拉進一個房間,獨處了很長時間。
這件事令他一大早就像個被點燃的火藥桶。
尤其是他在闖入賀知知房間的一刻,分明發現她肩頭密佈的紅印,雷炎認定昨晚的宴會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堪的事。
讓她如此難堪,被人折磨和玩弄,付出慘痛代價本來是如他所願。
但雷炎清楚看到的瞬間,仍然有想要殺人的念頭。
豐閻對雷炎的憤怒早已預料,因此無賴地攤手笑笑:“雷廳長,昨晚的目的並不是聯紐,而是重新篩選合作對象。幾次談判下來,紐國人出的條件並不優越,家父改變了念頭,打算向政首建議聯霧,或者聯荷,聯蘭泊……而這些國家的外事交流活動,並不屬於您的工作範疇。”
“你們想把我排除在外!”雷炎頓時明白自己被架空,憤懣不平。
豐閻得意地雙手抱在胸前:“雷廳長,賀知知已經不是你的妹子,她現在是軍閥政府的人,你和她都應該聽從政治安排。”
“你!”雷炎咬牙切齒,但豐閻的話沒錯,賀知知確實是自己拱手送出去的。
覆水難收!
豐閻擡手看了看手錶,笑道:“雷廳長,時間差不多了,我還得帶賀小姐與霧國公使會面。請把她還給我吧!”
他伸手就要拂開雷炎裹着賀知知的風衣。
那一瞬間,雷炎面色鐵青,風衣下的手飛快地摸到賀知知的腰肢,將拉鍊向上一提,幫她穿好了旗袍。
“其餘時間可以由豐司長安排,但只要有紐國使者出席的場合,我必須在!”雷炎提出的要求很正當,豐閻只得答應。
但這意味着晚宴時,雷炎會和厲堇元相遇,賀知知心裏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