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種花的小院子,細繩上晾曬着小孩的衣衫。
自從離開吳家後,沈夏娟就帶着兒子吳鵬安分生活。吳遊父子相繼出事,給她敲響了警鐘,現在她只想把兒子養大。
院子的房東是個鰥夫,對沈夏娟有幾分意思,常常藉機動手動腳。但沈夏娟爲了和兒子有個落腳處,只得忍着。
沒辦法,徐乃心離開吳家時捲走了所有的遺產,還把吳家的房產提前賤賣了,一分錢也沒給沈夏娟留。
有一回沈夏娟沐浴時,甚至發現窗口的縫隙裏有一雙渾濁的眼睛。她嚇壞了,想拿根棍子戳爆它,可最終不敢,只得裝作什麼事都沒有匆匆洗完。
寄人籬下的日子,她時常想起賀知知。
當年父親把賀知知帶回來養着,沈夏娟從沒把她當姐妹,而是當女傭,當下人,幫着自己的哥哥戲弄騷擾她。
沈夏娟哽咽地別開目光,發現包燒雞的是一張報紙,上面是賀知知與厲堇元結婚當日鬧離婚的新聞。
同時看到這兩個消息的時候,沈夏娟心裏只有一個想法,那個人的女兒畢竟是不同的。
曾經她以爲那個人反正已經死了,她的女兒就算是鳳凰也要淪落成雜雞,欺侮賀知知給沈夏娟帶來極大的成就感。
現在才知道,鳳凰終究是鳳凰,永遠會飛到她高攀不起的天上。
“娟兒啊,今天你就從了我吧,我晚上給你加個雞腿好不好?”油膩房東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來。
沈夏娟一陣驚慌,心裏不僅充滿了恐懼,還充滿了不甘,她風光時好歹曾經是商會吳會長的姨太太,如今卻淪落到這般被人威脅把玩的田地。
“我說過,你收留了我就是我的恩人,我不想害你,我這個女人天生克丈夫。”
“我不怕!”老房東挺直腰板,聲如響雷,“反正我也死了老婆,你克丈夫,我克老婆,正好一對。”
他今日酒確實喝多了,平時有色心沒色膽,沈夏娟稍微掙扎驚叫他便退縮了,今日膽子藉着酒勁徹底麻起來,要叫這女人知道自己的厲害。
“老田……老田……”沈夏娟發現今日的撒嬌、尖叫、掙扎全不慣用,反而被他扯着頭髮拖進屋子裏,不禁嚇得亂抓亂撓。
“嘶。”老房東被她抓出血痕,不由怒了,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直把沈夏娟扇得眼冒金星,鼻血直流。
一片恍惚裏,她彷彿看到少女時期的賀知知,她和妹妹沈冬蘭一起戲弄她,把她關進哥哥沈羽的房間裏,賀知知流淚哀求,她們卻尖笑着撕破她的衣裳,把她推回去,說今天是沈羽的生日,她們忘了準備禮物,怕惹兄長生氣,就拿她當禮物謝罪。
現在的沈夏娟終於對賀知知那日的恐懼有了百分之百的感同身受。
她後悔莫及,難道真的是人在做,天在看,善惡終有輪迴報?
如果重來一次,她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動賀知知一根汗毛。
“我錯了。我錯了!”沈夏娟的眼角落下絕望的淚水。
“乖娟兒,知道錯了,就好好伺候我。”老房東笑得露出一口黃板牙,他鑲不起金牙,又羨慕財主,所以多年都沒有刷牙了,天天抽菸想把一口牙薰得像黃金一樣黃。
沈夏娟被他湊攏在身上拱,險些嘔出膽汁。
“我錯了!”她的想法愈發強烈。
下一秒,她的身上一輕。
老房東慘痛地悶哼一聲。
沈夏娟睜開哭腫的眼睛,看見院子裏已經被衛兵們包圍,厲堇元站在一叢野蠻生長的曼陀羅旁,渾身煞氣如花香濃郁。
“說說你知道的賀知知……”
厲堇元話音未落,沈夏娟已經痛哭流涕地在地上磕頭認罪:“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鬼迷心竅,不該心狠手辣,不該對知知……”
她以爲厲堇元是來清舊賬的,這樣她十個頭都不夠砍。
但厲堇元不耐煩地打斷她:“廢話少說,知知的生母是你父親的妹妹,你們沈家現在只剩下你,你還記得你的姑姑和姑父的事嗎?”
沈夏娟的姑姑和姑父是賀知知的生父和生母。
賀氏夫婦臨死前,把賀知知託付給了沈夏娟的父母,兩家人的關係應該不錯。再加上調查發現,賀真璋的父母族人全部死於一艘出事的遠洋輪船。
厲堇元追查賀家的祕密,從賀真璋的關係追查不成,只能問到其妻子孃家唯一倖存的沈夏娟。
“我姑姑?”沈夏娟一愣,想起那個女人,忽然面色古怪起來。
她記得四歲時那個女人第一次見她,就對她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你知道嗎?命運就像一條咬住自己尾巴的蛇一樣,是個輪迴的圓圈。你對別人做的惡,總有一日會迴應到你自己身上。”
“略略略。”沈夏娟幼時極調皮,直接不耐煩地做鬼臉吐口水。
“除非你知錯。”女人擦乾身上的唾沫,眼神空空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