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漓垂在的身側的手收緊,指尖因爲用力過度而泛了白。
她沒法反駁。
因爲這就是她曾經說過的話。
看着她垂眸沉默的模樣,傅北臣嘴角的弧度漸漸落下,收回視線不再看她,轉身往外走。
姜知漓沒有再開口叫住他。
等到傅北臣離開之後有一會兒,傭人來叫她去喫飯,姜知漓才從裏面走出來。
“姜小姐,我來帶您去餐廳。”
她微笑着,已經看不出任何情緒的異樣,“好,謝謝。”
等跟着傭人來到餐廳,於佑鵬和許婧已經在等着了,偌大的長桌上擺滿了香氣四溢的菜餚。
姜知漓在許婧右手邊落座,傅北臣則坐在了於佑鵬的左手邊。
這樣一來,兩人正好是面對面的。
不過即便有這麼好的眼神交流的機會,姜知漓也沒敢太放肆,畢竟有許婧和於佑鵬在場。
於是一頓飯下來,她全程都是安安靜靜的,時不時地豎着耳朵聽於佑鵬和傅北臣聊天。
於佑鵬一邊倒酒一邊問:“老爺子的身體最近怎麼樣了?你這次回國,應該沒少捱罵吧。”
姜知漓握着勺子的指尖微微收緊。
沒等傅北臣回答,於佑鵬又笑着接道:“要是我我也罵你,美國總部發展的那麼好,你偏要回來,年輕人就是愛折騰。”
一個不切實際的念頭忽然從姜知漓的腦中冒出來。
有沒有可能,傅北臣真的是因爲她回來的?
下一秒,姜知漓就聽見傅北臣答:“江城的發展潛力很不錯,房地產和珠寶行業近幾年的利潤大概率會持續上升,投資前景很好。”
果然,商人做事都是因爲嗅到了利益,她還是別太自作多情爲好。
思及此,姜知漓忽然沒了什麼胃口,剛把手中的勺子放下,就聽見旁邊的許婧問:“知漓啊,我記得之前聽你說想回國自己成立工作室來着,怎麼現在又去旗嶽上班了?”
話音剛落,旁邊聊天的兩個男人注意力也被吸引過來。
察覺到傅北臣的目光,姜知漓順勢擡眸,目光盈亮地與他對視了一眼,才轉頭回答許婧:“旗嶽的工作待遇很好,各方面我都很喜歡,是我心裏的第一順位,所以就來了。”
她還特意在喜歡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主要是比較喜歡老闆。
然而,傅北臣像是根本沒看懂她這波挑釁和暗示,又或者說是,他根本不屑搭理她。
這個認知讓姜知漓忽然倍感挫敗。
算了,慢慢來吧。他還怨她恨她,一時半會也急不來。
姜知漓只能在心底這麼安慰着自己。
飯後,傅北臣和於佑鵬去了射擊場,而姜知漓則留在客廳,又陪許婧喝了會茶。
兩人閒聊的過程中,傭人送上茶和點心,服務得細緻入微,讓姜知漓都有點開始羨慕起豪門貴婦的生活來。
等她收拾好東西出去,司機已經等在門口。
白色的保姆車旁邊還停着一輛黑色邁巴赫,待看清邁巴赫的車牌號,姜知漓的腳步驀地停住。
0907,是她想錯了嗎?還是隻是一個巧合?
還沒等她把思緒捋順,不遠處,於佑鵬和傅北臣並肩走過來。
姜知漓驟然回神,朝他笑了笑:“不了,今天已經很打擾您了。”
於佑鵬和藹地擺擺手,目光在姜知漓和傅北臣之間轉悠了一圈,沒忘了許婧剛剛叮囑他的,笑呵呵道:“對了姜小姐,你等會去哪裏,看看北臣順不順路,讓他捎你回去。”
聞言,姜知漓眼前一亮。
能蹭車她當然願意了!!
於是姜知漓強壓着上揚的嘴角,非常矜持地說:“我回君茂酒店。”
說完,她又非常善解人意地看向傅北臣問:“傅總要去哪?如果不順路的話就算了,我自己走也沒關係的。”
這他還怎麼拒絕,他沒法拒絕!!!
剛纔和許婧聊天時,姜知漓也大概知道了於佑鵬和傅北臣的關係。
幾年前傅北臣剛剛步入投資界,就遭到不少對手前輩的打壓,而於佑鵬惜才愛才,將一個很大的機遇介紹給了傅北臣,幫助了他最快在行業內站穩腳跟。
在傅北臣心裏,於佑鵬算是半個長輩一樣的存在,只是送她回家這麼點小事,他絕對不可能當場駁了於佑鵬的面子。
果然,傅北臣掀了掀眼皮,聲線冷淡,像是不想再跟她多浪費一秒時間。
“上車。”
車子緩緩駛出莊園,匯入車流。
姜知漓乖乖坐在後座上,扭頭看着窗外飛快劃過的風景,安靜地一聲不吭。
剛剛在莊園她已經過度透支傅北臣的忍耐力了,如果在車上再作,她懷疑傅北臣都可能毫不猶豫地把她趕下車,不留一點情面的那種。
十分鐘過去....
姜知漓還是沒忍住,悄悄扭過頭瞥了身旁的人一眼。
恰臨車子駛入隧道,車廂內的光線瞬間變得朦朧昏暗,男人的輪廓也被光影勾勒得柔和幾分,鋒芒微斂,鼻樑依舊高挺。幸好後座足夠寬敞,容納得下兩條長腿交疊。
他正闔目小憩,呼吸平穩得像是睡着了,眉目間隱有倦意。
上一次見到類似的場景,還是在高中。
那時的傅北臣,還不是傅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只是一個在單親家庭長大,過早承擔了太多責任的少年。
自從傅母生病住院後,高昂的醫藥費如山一般全部壓在了他身上。每天做家教,甚至有時通宵在醫院陪護。
可每天早上,他又總能準時到達教室上課,就像是一個完全不知道累的機器。
姜知漓幾乎沒見過他歇下來一刻。
後來有一次午休,她來找他一起喫飯,透過教室的窗,她看見少年趴在桌子上補眠。
那麼嘈雜的教室裏,他卻睡得很沉,眉眼間盡是疲色,冷白的膚色映襯着眼下的那片烏青愈發顯眼,讓人心疼。
放學時,她在教室門口攔住他。
看着他憔悴的臉色,姜知漓的心口一陣陣發澀。
她想幫幫他,想問問他,可不可以接受她的幫助,可到最後,話卻依然沒說出口。
少年滿身的傲氣,不會輕易接受別人的饋贈,也不會輕易向磨難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