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鋪客車坐起來不怎麼舒服，因爲車廂裏面充滿了各種難聞的味道，腳臭味、狐臭味還有各種食品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讓人感覺總是暈暈沉沉的，剛開出宜賓沒多久，就有人暈車吐了，這時候車廂裏面的味道，更是讓人受不了。
但是沒有辦法，又不可能下車，李雷也只有用被子捂住頭，這樣才略微好受了一些。
腦海裏面，雜念叢生，這是李雷第一次離開家鄉，到那麼遙遠的城市，所以他內心還是忐忑的，不知道到了那裏會怎樣。
這幾年的中專是白唸了，在專業上也不可能對口了，跟那些初中畢業的打工仔沒有什麼分別，一切都要從頭學起。
小時候，李雷是真的沒有什麼憂慮，在所有人眼裏，都是一個又聽話成績又好的孩子，別人都羨慕李書中和王玉英有這麼一個出色的孩子，但是現在，父母一定會被人潮笑的，李雷覺得自己很沒有用，成績好又怎麼樣，最後還不如那些成績差的孩子呢。
李雷記得小時候，爸媽在鎮上，找那算命的給他算過命，那算命的說李雷這孩子八字好啊，長大了是個當官的料，這讓爸媽高興極了，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出息啊，李雷聽到這些，也覺得自己長大了會很了不起呢。
現在，一切都成爲了泡影，這條漫漫打工路，還不知道怎麼走呢？能不能掙錢養活自己都成問題，更不要說實現小時候的理想了。
李雷又想起了初中三年級時，隔壁班那個成績和他不相上下的同學章東強，堅決不參加中專考試，還因此和老師鬧得很不愉快的事情。
要知道農村學校的老師們，都希望孩子們能夠考中專，將來就有了鐵飯碗，畢竟上高中再考大學，很多農村家庭是沒有這個經濟條件的，這也是爲了孩子們好。
不過章東強卻跟別人不一樣，他就是不參加中專考試，因爲他的理想便是考上覆旦大學，最後他還真是沒有去考中專，如願考上重點中學縣一中，就在去年夏天，這小子還真就考上了復旦大學，一時間成爲美談。
李雷現在都有些後悔了，如果當時自己和章東強一樣，或許現在應該在某所名牌大學唸書了吧，但是現在自己卻成爲了最慘的一羣人。
人生中有很多道關口，選擇很重要，只可惜李雷選擇錯了，當初他如果選擇不考中專，那也很有可能上了名牌大學，而要是聽了老師和父母的話，去考了中等師範學校，那麼去年就已經光榮的成爲一名人民教師了。
這三條道路，他偏偏選擇了最錯誤的一條道路！
人和人，命運的不同，就在某個路口，開始變得不同了。
章東強後來從復旦大學畢業，成爲了一名公務員，慢慢成長爲一名國家幹部，李雷在二十年後每每想起這小子，就感覺那算命的給他算的時候，是不是算錯了，好像是在給章東強算的一樣。
不過對於李雷來說，如果他選擇上高中，考大學的話，父母的壓力會非常大，畢竟上大學四年，怎麼也要花幾萬塊的，可這筆錢對於本來就不富裕的李雷家來說，簡直就是一筆鉅款。
李雷知道家裏面，最多也就拿得出一萬多塊錢，這根本不足以支撐他上大學的，除非爸媽都去拼命打工賣命賺錢。
然而母親是什麼情況？她的病情本來就比較重了，怎麼可能出去打工？這是李雷打死也不願意看到的，所以當時李雷堅決的沒有選擇不考中專，又或者沒有選擇故意考砸，考不上中專的話，便可以上縣一中了。
經過三天的長途跋涉，客車終於到達了江南水鄉，人間天堂的蘇州。
一下車，李雷就感覺像是走進了天堂，蘇州這座城市，比起宜賓來說，那真的是要美得多了，古色古香的，很多建築都保持着古樸的風格，街道上環境也非常整潔。
大家感覺都還不錯，開始憧憬着未來的生活。
這一批中專畢業生，都是職業介紹所負責安排，所以李雷也只能跟着隊伍一起走了，不多時便來到了一棟居民樓前。
李雷覺得很奇怪，怎麼會是這種地方呢？跟着上了樓，職業介紹所的人說，大家先在這裏安頓，接下來他們會把大家安排到工廠裏面去。
三十多號人，當然都是打地鋪了，雖然說這樣的生活環境是有點差，可是沒有辦法啊，來都來了，大家只能接受這個現實。
這場景，跟多年後的傳銷點很像。
陸續的就有畢業生被接走，安排到蘇州的那些工廠去了。
兩天過去，眼看着人少了大半，李雷都有點急了，還好接下來終於輪到了他。
李雷和另外五個人，跟着職介所的人，下了樓，進入了一輛廂式小貨車的車廂裏面，當車門關閉的一瞬間，李雷只覺得心裏猛然一跳，等會兒不會被拉到什麼偏僻的地方，被賣了吧？
貨車在路上飛馳起來，車廂裏面的幾個人可就不好受了，暈車啊，甩來甩去的，而且沒有座位，裏面快要悶死人。
有兩個人忍不住吐了，這時候味道更加濃烈，李雷和其他三人，也吐得稀里嘩啦的。
難受啊，可是又不能下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車終於停了下來。
當車門哐噹一聲打開，李雷都恨不得立刻回家，哪怕是在家裏面幫爸媽幹農活也比受這個罪好啊。
可是現在不能回去啊，要是就這樣回去了，不是更丟人現眼嗎？
這些念頭，快速的在李雷腦海裏面閃過，還是接受現實吧。
眼前是一座並不大的工廠，大門已經關上，幾個滿臉橫肉的保安，還有兩隻大狼狗守着大門，看起來這是根本不讓人出去的工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