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除了讀書就是打坐,李峯師兄走了,柳葉師姐和王海師兄也被罰楓園面壁去了,平日裏只有秦君澤一人,倍感無聊。已經習慣了有時有人陪着自己說話聊天,突然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彷佛又回到了那冰冷的自己。
冰冷~
好像想到了什麼。
乾孃,您在京城還好嗎?好久沒見到你了。
身體一天天恢復,臥牀多日總算可以見一見外面的陽光了。可惜啊,美好總是很短暫。想要真正地去感受那些美好,只能靠自己站在世人的目光之上,那時纔是真正地”風雨無阻“。
楓園裏,秦君澤愜意地躺在一層楓葉上,眼睛悠然閉着,這裏的楓樹或許是受到地理位置的影響,常年滿樹紅葉,層林浸染,也稱得上是一處美景了。
“小師弟,你來看我們倆,好喫好喝啥也不帶就算了,還自己躺在這享受,讓師兄師姐做飯給你喫,太不仗義了。”柳葉走到了身邊,雙腿抱膝坐了下來,歪頭看着旁邊閉目養神的小夥。
“王海師兄喜歡喫美食,沒想到自己更是做菜好手,我好不容易來一趟,當然要好好招待我一下嘍。”
“臉皮真厚。”
“不然我怎麼敢來蹭飯啊。再說了,我就一頓飯,你吃了多久了,貌似你做的飯菜豬都不喫吧。”
“哈哈哈,就是你啊,你不喫我做的飯菜。”
“過來喫飯了,別聊了,嚐嚐我的手藝,小師弟可還沒喫過呢。”
兩人爬將起來,踩着軟綿綿的落葉走進了小院,四五間空房,院裏一張大石桌,旁邊還種了些蔬菜,頗有些鄉村之意。
“嗯~~,師兄好手藝,不像柳師姐,在這面壁從來就沒做過飯。“
”誰說的,我也做過好嗎?“
”小師弟,此言差矣,喫飯就是要喫的舒心,天天拿命去賭一碗飯,傻子才幹。“
”喂,你們兩個幾個意思啊,這麼嘲諷我!“
”開個玩笑,我柳師姐這麼貌美如花、亭亭玉立,哪能做這些粗活兒。“
”小師弟,你又笑了!真好看。“
萬藏山的崖洞中,
”徒兒,這個洞外已經佈置了一張大網,正中木樁下面,你平時就在這兒練,差不多了就可以上去玩玩兒,每天的飯食我會安排人送過來的,你不用怕被餓死,爲師不是那樣的人。不過,爲師已經把木頭人機關的轉速和攻速調至最大了,嘿嘿,你小子慢慢爽。“
秦君澤嘴角一撇,還真以爲師傅他老人家一點兒都不追究。雖然知道師傅他嘴上不說,但心裏對上次的事絕不會這麼坦然,自己應該理解,不過不自覺的白眼還是免不了的。
”咦,我說你個臭小子,這幾個月很快活是吧,小表情越來越多了。“表面上吹鬍子瞪眼睛,心中還是欣慰了許多,這近一年來,總算不再那麼冷冰冰的了。
地上九宮八卦的方位和演示,秦君澤用木劍一筆一筆地划着,他的內力修爲和內傷未愈,還沒法長距離的練習,這第三層咫尺乾坤倒是正好在這洞中練練,不過這一環扣一環的走位變化確實是門高深莫測的功夫,即便是想要強行記住,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搞定的。
一邊一邊地走着,這裏燈火通明,卻根本看不見時間的流逝,也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反正累了就睡會兒,醒了就繼續慢慢走,每天風傲都會過來遠遠地看着他,把飯食放在那兒一會兒就走了,這樣的生活比在樓裏還要三點一線。
不過就在風傲離開的前一天跟秦君澤說了一句話,讓他突然有了興趣,說是如果等他下次回來考覈結果不錯的話,就可以讓他出樓長長見識。
不分日夜,喫飽睡足就練功,一會兒內力充沛之時就全力練習步法和輕功,等到全身放鬆之時便練練追風逐影,偶爾也會順着木梯爬上木人陣看看。休閒是什麼,周圍連個鬼都沒有,哪還有什麼休閒可言,秦君澤雖然性子冷,但卻明白,那只是流浪幾年所留下的後遺症罷了,或許自己的真正歸處仍是在那煙火之地吧。
崖邊第一排木樁上,邊上的木頭人近乎瘋狂地攻擊着,雖然那招式和位置固定,但攻速實在太快,前左右均是連續的進攻,想要左前或是右前跨上一大步,實在太難。即便是機關第一排的這些傢伙,秦君澤也完全沒辦法突破封鎖,還好回首便可飛躍崖邊,要是在中間只怕不知摔多少次了。
古人云:視野中若有了焦點,自然也就同時有了盲點。
秦君澤全神貫注的練劍之時,卻不知身後正有雙眼睛在看着他,不對,或許是在看他的劍。
不知練了多久,終於筋疲力盡,再難擋住依舊如前的木頭人,翻回崖邊,脫去上衣,席地而坐,大口喘着粗氣,喝着剩下的泉水。就在放下碗的那一刻,秦君澤擡頭之間,目光與那雙眼睛的目光交織在了一起。
秦君澤一時間連害怕都沒有,就愣在了那兒,與柳葉的懵懂和天真不同,那雙眼睛空靈、清澈,讓人感覺帶着聖潔之光,就好像這世間獨一物,不屬於人間一樣。
“小師叔”
一聲輕吟把秦君澤拉了回來。
眼睛睜得大大的,臉又紅了。摸着後腦勺,不好意思道:“這位姑娘,不好意思啊,我剛纔失禮了,還望包涵。”
那女子身着青衣素裝,並非弟子服,約莫二十出頭,和李峯差不多大,比柳葉秦君澤王海等人多了一份成熟,和秦君澤一般高,站在那兒就能感覺到衣裹下婀娜的身姿,面上還戴着面紗,只留出白如凝脂的額頭和那雙不可言喻的雙眼。
眼神柔和又帶點兒清冷,真的如仙子似的,語氣倒是似遠非遠似近非近,”無礙,小師叔,你我同門,不必姑娘姑娘叫我,您是長輩,師侄名爲江星晚,喚我名字即可,不必緊張。”
秦君澤也沒聽出來到底是不高興還是真的不在意,冷冷的樣子倒是讓他不敢亂說話,就好像乾孃當初剛見到自己的那副表情。
“江姑娘不用叫我師叔的,聽着彆扭,他們都叫我師弟的,您也可以叫我師弟,把我當長輩總感覺怪尷尬的。”
江星晚也不多言,還是那種神情,好像不關她的事,“那就也叫你小師弟吧,我是來送飯的,近些日子樓裏有些忙,能到萬藏山來的弟子就更少了,大長老(就是老樓主)吩咐以後我來給你送喫的。”
說完,蓮步輕移,很快就來到了秦君澤身邊,看着她的步法,秦君澤絕對相信,這是個高手,而且比李峯師兄還要厲害,天機樓裏果然到處是妖孽。
放下食筒和水,江星晚又看了一眼那已經沒有再動的木頭人,轉身拿着空筒便離開了,若非秦君澤全程看着,只怕是沒有半點聲響。
“辛苦師姐了”,秦君澤目送這位江師姐的離開,好一會兒才坐下來喫飯,心中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時候來的,也忘了問外面是什麼時候了。
飯後的愜意時光就是雙手枕後躺在地上,腦中不斷演變着那九宮八卦二十四方位的困擾,着實非常奇妙的輕功訣竅,太難學了,不斷推演不斷走位,不知不覺中就睡着了。
醒來後,又是新一輪的進攻,能找出破綻是一回事,能多久反應出破綻並對其反擊是另一回事,察是過程,最後擊中的結果纔是王道。天下間天才有很多,少的是能把天才展現在衆人面前的天才,只有日復一日的磨練,才能真正做到熟能生巧。
即便面對同樣的招式同樣的間隔,秦君澤也絲毫沒有輕視,努力地揮舞着木劍,甚至於對同一招能夠用出追風逐影劍法中的不同方法去化解,從一開始的手忙腳亂,身上淤青無數,到逐漸的得心應手,遊刃有餘,秦君澤的內心對劍術一道有了更深刻的認識,也有了更大的興趣學下去,他貌似明白了在普法寺中那小院裏遍地的劍痕了,或許只有真正對劍道執着深情的人,纔有資格被稱爲“劍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