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前輩?前輩?您還在嗎?”
揭開夜天的傷疤,風羽心裏很是過意不去,說出自己痛苦的回憶該是怎樣的斷腸悔恨。久久沒能聽見回聲,也不再說話,一個人或許能沉澱的更合適些吧。
忽然,夜天還是說話了,只是言語間沒有頑童和遊戲,更多的是滄桑和嘆息。
“小子,好好活着,哪怕是爲了自己在乎的人,一定要好好珍惜眼前人,不要學我,爲了什麼武道極致,親手丟下了最愛我的人。如今的我雙手沾滿血腥,已無臉再去見他們了。”
風羽想要安慰,但不知從何說起。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選擇,自然也該承擔選擇所帶來的後果。
靜悄悄地坐在地上,用清水沖洗着自己滿是血污的身體,兩人之間的聊天還是第一次這麼心平氣和。
“前輩,您知道西州夏家嗎?”
“呵,當然知道,當年外出遊歷,遍訪高手,其中少不得西州夏家,那可是數一數二的江湖豪門世家啊,我認識的夏破天可是一等一的強者,舉杯對話恍如昨日,可惜呀,最終潦草收場啊。”
風羽根本不知道夏家到底有些什麼人,他到現在也無非是知曉自己父親叫什麼名字而已。自嘲地笑了笑,“夏破天?應該是我爺爺吧,可惜還是第一次聽說,真是可笑啊。”
“他小我約莫半甲子,但武學天賦在我之上,認識他時,剛剛成爲少家主,意氣風發啊,年輕一代,打遍江湖無敵手!後來我家道中落,再未謀面。很多年後聽說他兒子和家族起了爭執,要娶一個大家都不同意的女子爲妻,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法子,沒過多久便給兒子定親了。本想去看看的,奈何追殺不斷,不想連累他人。”
父親定親那時該有二十多歲了,坐家主之位時好像也很年輕,爺爺是遇到什麼變故早早故去了嗎?
“前輩,我爹繼任家主時不過成親沒兩年,手下人也從未提起過我爺爺的事,他是因爲什麼才~”
夜天站在洞口,望着天邊的太陽,旭日東昇,不算暖和,但也是陰山少有的令人嚮往的美景了。
想了一會兒,自己也是隻知一二,有些摸不着頭腦。
“夏破天一身絕學獨步天下,好像就是兒子成親之後身體一直不好,不知道怎麼沒多久就去世了,當時你爹很年輕,繼任家主之位,可是震驚了整個西州啊!習武之人,一旦達到了某個高度,長命百歲不過常言耳,可能是天妒英才吧。”
母親是帝王養女,父親是夏氏血脈,兩人走到一起估計也是發生了許多事,世人反對,爺爺應該是做了些什麼纔會導致駕鶴西去,或許可以回京城問問老人。
“是啊,爺爺那麼出色,我爹也了得,人人都說西州有個白衣劍仙,偏偏到了我,淪落成這個樣子,真是給夏家丟臉那。”
夜天想起這小子是夏家人,不過夏家在他和風傲決鬥之前的幾年不是說被滅門了嗎?一直都忘記了這件事兒,一個人待了十幾年都不記事兒了。
“對了,夏家不是沒了嗎?你小子是怎麼回事兒?還當上了王爺,打算搬去京城從政啊。”
“其實,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這樣,前輩,我給您也說個故事吧,就當回報你的故事了。
從前呢,有一個家境不錯的小少爺,家裏人很不待見他,只有一個奶孃對他很好,他一直叫她小姨。後來有一天,小姨突然就莫名其妙地失蹤了,怎麼都找不到,也可能家裏人根本不想浪費氣力去找吧,在那之後,小少爺一直被厭棄,甚至還常常打罵、幹粗活兒,和下人沒什麼區別。終於有一天,小少爺忍不了了,就離家出走逃了出去。
一路上顛沛流離,乞討爲生,年紀小嘛,要飯比較容易一點,手上又沒個絕活兒,找不到生活。好幾年都是這麼過來的,始終沒想過回家,因爲那根本不是他的家。一個不認路的孩子能怎麼跑,逮到一個方向走了幾年居然走到了邊境,正好又碰到了晉國的兔崽子們惹事兒擦邊,差點沒被害死。你說巧不巧,什麼倒黴事兒都能讓他碰上。
夜天撇了撇嘴,嚼着烤肉,喫的賊香,他對人生早就看透了,根本不想提起什麼興趣。
“這都做王爺了,還壞事兒?小子,別身在福中不知福,怎麼地,有人排擠你啊。你血統不正又坐不了皇位。”
“呵,那種東西,誰稀罕。不過從小在家裏被欺負的小孩兒有些害怕,竟然一個人又跑了,不知道當時是怎麼想的,反正沒去京城。七轉八繞到了幽州,幽州有個普法寺前輩聽說過嗎?”
“沒聽說過。”
“寺廟的住持頗有威望,陰差陽錯之下,他被住持救了,醒來就快在藥王谷了。”
夜天終於停頓了一下,藥王谷的大名他還是知道的,十幾年前,那雲崇可是被稱作醫聖,一雙手趕跟閻王搶人的,受傷之後他第一想法就是看看去藥王谷能不能治好他,奈何雲崇和風傲是老夥計了,脾氣降上來愣是沒去,這才靠鬼芝續命。
“藥王谷好地方啊,難怪你會拜在風傲門下。”
“是啊,誰說不是好地方呢,地好人也好,我身上衣服就是仙姨一針一線做出來的,可是,如果我說夏家滅門他雲崇也參與了呢?”
夜天再次愣住了,他怎麼都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牽扯在裏面。
“那風傲和雲崇的關係豈不是因爲你鬧僵了?”
“鬧僵了?他們兩人關係可好得很,經常喝酒喫肉呢,可以說是親兄弟了。因爲我師傅也參與了,還是個頭目呢。”
夜天更不明白啥意思了,烤肉都掉了,“你師傅不知道你的身世才收你爲徒的?”
“恰恰相反,他因爲從我出生時就知道我的身世,所以才收我爲徒的。”
夜天砸了咂嘴,使勁兒晃了晃腦袋,愣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無奈只能搖了搖頭,“你們家的事太複雜了,都亂套了都,搞不懂年輕人到底在想些什麼啊,年紀大了跟不上嘍。”
風羽這種邏輯也是想了很久才勉強得出一點點結論的,因爲漏洞太多,自己知道的東西根本補不全,他相信,爹孃他們必定還有事瞞着自己,只是時候未到而已。
“其實也不難理解,因爲設計我夏家的真正幕後可不僅僅只有師傅一個,盛王秦霄、師傅,還有我爹。”
“你爹設計自己?”
“過程複雜,我不清楚,這也是我沒有這麼恨別人的原因,或許大家都是受害者呢,誰能怪誰?我只知道我只要順着路走下去就行了,反正都是別人安排好的,達到終點就行。”
夜天終於聽笑了一回,雖然風羽在洞裏面看不見,但也能想象得出夜天此時一定是一副比較猥瑣的表情。
“哈哈哈,老夫可不相信你小子,你偷偷摸摸來到這兒鳥不拉屎的地方開個鬼市,恐怕不是他們安排的吧,就你這說兩句就能堆三句回去的性格,可能那麼聽話嗎?”
風羽既然說出來了,就沒打算隱瞞,自當以誠相待。
“古有諸葛三顧茅廬請君出山,不知小子有無機會能與刀中霸主共謀合作呢?”
“你小子想拉老夫上你的賊船,幫你鎮着這鬼市?”
風羽清洗完,穿好衣服,破破爛爛也比不穿的好,反正腰帶結實,掉不了,一邊繫着腰帶一邊大聲說着話,“夜前輩,我知道您的想法,正巧西晉也是我的目標之一,不謀而合啊。我猜測您當初一戰傷得也不輕,之所以一直留在陰山不出,想必也是因爲鬼芝的療效,出去了怕是就耗不了多久,不是嗎?反正走不掉,不如你我合作一下,您放心,等到您可以離開這裏不用再回來的時候,知會一聲,絕對不會阻攔!”
夜天其實並不拒絕風羽的想法,此子野心不小,又是皇子之身,劍聖傳人,胸中自有城府,絕非表面上看上去這麼簡單,他日未必不能助自己報仇。那賊人地位甚高,自身修爲也不弱,身邊高手雲集,如果不能更進一步,報仇一念只怕遙遙無期了。
“好,老夫答應你了,但僅限於此地,外面老夫可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