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靜靜地說着，呂輕禾靜靜地聽，她從沒在東方和的臉上看到過這麼濃的悲傷。
真這麼愛她嗎？
不值得啊
“好了，拜祭過就算了，別再傷心。”呂輕禾嘆息一聲，安慰道。
燕王搖搖頭，“不爲她傷心，本王只是哀悼那曾經的美好，雖然我知道只是我自己認爲的美好，她從不這麼認爲過，和我在一起，她是將就委屈了，我寧可她不要委屈自己嫁給我，倒是沒今日的傷害了。”
自打當初被刺傷之後，燕王就很瘦弱，如今更歷經火災，他瘦削的臉更是蒼白不已，高瘦的身材，反而看着弱不禁風。
暮芸汐在上頭聽得清清楚楚，心裏很酸。
燕王無疑是真的喜歡暮夢憐的，或者說愛，當初燕王有多護着暮夢憐，她是親身經歷的。
但是，這段在燕王看來是愛情的婚姻，其實只是暮夢憐的一場欺騙。
甚至到最後，暮夢憐不願意欺騙了，掀開血淋淋的真相給東方和看，還要取東方和的性命來做個了斷。
暮夢憐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錯失了什麼？
爲了一個太子妃之位，失去了一切
不值得啊！
暮芸汐輕輕搖頭，回頭看着東方翊。
東方翊卻看着她，眉眼溫柔道：“老七會慢慢懂事的，而本王，早就清楚得失利弊，也明白那些虛無的東西，根本不值一提，如果不是爲你和孩子，我絕不會參與進去。”
東方翊語氣平靜，對他而言，那些不值得追憶的過往，太醜陋了，他也和暮芸汐一樣，爲燕王不值。
呂輕禾伸手去拉燕王，燕王慢慢地轉身。
頓了頓，燕王又回過頭去看棺槨，道：“你上路吧，你最後所做，也掐斷了我對你的念想，從今往後，不管是黃泉路上，還是來生再世爲人，只求不相遇了吧。”
他退到一邊去，讓出殯隊伍繼續上路。
暮正剛顯然也有些動容的，沉默了片刻，才叫人起棺。
隊伍慢慢地淡出大家的視線。
呂輕禾牽馬的時候，阿三喊道：“姐，我們在這裏。”
呂輕禾擡頭，看到暮芸汐和阿三她們，便把馬兒拴在外頭，對燕王道：“我們上去坐坐吧？”
燕王彷彿已經耗盡了力氣，有些虛弱不已，一陣大點的風吹過來都能把他颳走，但還是點了點頭。
呂輕禾伸手扶了他一把，燕王胡亂地點了個頭，兩人進入茶樓上了二層。
徐驍搬來兩張椅子，讓他們坐下來。
燕王還有些失魂落魄，但是因着東方翊的臉色沉着嚴峻，他也沒好太失神，只是勉強笑了笑，“五哥也在呢。”
“嗯！”東方翊淡淡地應了一聲。
“五嫂也在呢。”燕王飛快地看了暮芸汐一眼，顯得有些心虛。
但其實他不該對暮芸汐抱有心虛和愧疚，害她的人是暮夢憐。
暮芸汐看着燕王了無生氣的樣子，寬慰道：“過去了，也該放下了。”
暮芸汐爲他和呂輕禾倒茶，“你們應該還沒喫吧？先喫點東西。”
呂輕禾倒是真餓了，道：“多謝秦王妃姐姐。”
她拿起筷子的時候，小心翼翼地看了東方翊一眼，見他沒什麼反應，便吃了起來。
燕王端着一杯壽眉，捧在手裏，從左手轉到右手，再從右手轉回左手。
這輩子，腦子從沒有過現在這麼清醒，“五哥，她真是自盡嗎？”
“想說什麼便直說？”東方翊看着他。
燕王也有些無措，“我只是想知道她的死因。”
“有意義嗎？人死了就成。”東方翊喝着茶，淡淡地道。
欄杆外的簾子已經落了下來，太陽還是透過細縫照進來，這天底下，幾乎沒有太陽照不亮的地方。
燕王道：“我只是覺得，她不會自盡。”
“你很瞭解她？”東方翊反問。?
徐驍上前倒茶，輕聲道：“燕王殿下，人死了就算了，不必再問。”
“本王只是想知道，她爲什麼要置我於死地，想活的明明白白的。”燕王擡頭道，他厭倦了糊里糊塗的日子。
呂輕禾放下筷子，“爲什麼你不信她自盡？那時候的她，自知必死了，自盡還能痛快。”
“在京兆府的大牢裏頭，要自盡，談何容易？”燕王輕嘆，“她做任何的事情都有魄力，但是唯獨在傷害自己這一件事情上，捨不得下狠手。”
所以，她不會撞牆，以她當時的傷勢，撞牆也撞不死，她力氣都不夠。
東方翊重重地放下茶盞，口氣冷寒地道：“我殺了她，怎麼？你要爲她報仇鳴冤嗎？”
暮芸汐迅速握住他的手，示意他別動怒。
“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東方翊怒不可遏，“她要燒死你，你還來拜祭她，爲她的死不甘？你不願意糊塗，可你現在做的就是糊塗事。”
燕王被斥責一頓，更顯得無措，“。我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想，知道她今天出殯，我就坐不住，前來想來送她一程。”
他拉着東方翊問，“當初她死之前，可曾有說過什麼？”
東方翊冷道：“死不悔改。”
“一點都沒說起過我？”燕王顯得有些猙獰。
“沒說。”東方翊看着他，“你希望她說什麼？對你愧疚？”
呂輕禾直搖頭，對着燕王道：“你真是夠單純的，暮夢憐恨透了你，你還指望往她臨死之前後悔？”
燕王輕聲道：“我只是不明白，爲什麼我們會弄成恨不得對方死的地步，這實在是太殘酷了，畢竟她還是我的親表姐啊。”
暮芸汐看着燕王：“你就當做了一場噩夢，誰年少的時候沒遇上那麼一兩個渣人？”
燕王覺得也是，就當時做了一場噩夢，但是這場噩夢着實太恐怖了。
當他從火場裏頭逃出來，醒來之後呂輕禾告訴他，是暮夢憐縱火要殺死他的時候，他覺得很驚悚。
他覺得夫妻之間，若無殺父母大仇，都不該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