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承延失聲道,他平日裏都是一副棺材臉,穩重自持,哪裏有過這般失態的時候?
然而此時他卻因爲陸瑤提出來的質疑而失態了。
似乎是覺察到了自己情緒的失控,他深吸了一口氣,“抱歉!”他閉着眼緩解了一下情緒後才繼續道。
“她在司家病逝,我接到消息趕回來時她已經入殮,我親自送她去的殯儀館!”
他努力剋制着自己的情緒,即便如此,提起這些往事時,幾十歲的人依然透着頹廢和落寞感。
是在爲妻子病重離世都未能守在她旁邊,到死都沒能送她一程,這樣的遺憾久而久之就如同壓在他身上的大石頭,一經提起來就讓他揪心不已的疼。
作爲司家這一任的家主,司承延可以拍着胸脯說無愧司家,但是對妻子,對兒子,他是心裏有愧的。
華國的五大戰王之一,爲了邊域的平穩,在兒子很小的時候就被派出去鎮守邊域了,一年到頭也沒個時間回來看一眼,三年五載纔回來都是平常事。
有一年他意外受傷回到司家養傷,正好接到兒子班主任的電話,說孩子開家長會,問他能不能來,他去了才發現兒子都已經讀高中了,他人卻去了初中部,孩子都長得跟他差不多高了,可在他的記憶裏,兒子還不到他的肩膀處。
歲月不饒人,這就是司承延爲什麼平日裏對誰都是嚴肅臉,唯獨在對兒子的事情上,他的寬容幾乎是無下限,就是想把最好的都給兒子,兒子就算把司家拆了,還差點殺了他,他都不曾有過丁點兒怨言。
歸根結底也是因爲亡妻的緣故。
車內的氣氛有些凝重,陸瑤靜靜地聽他說完,冷靜地分析道。
“你並沒有親眼看到她去世,你回來時她已經入殮,你能做的也就是隔着冰棺看她一眼,之後送入焚化爐火化收斂,對嗎?”
司承延回了一下心神,點了點頭,“對,我趕回來時,她已經去世四天了,當時邊域那邊出了點事故,我走不開,等我解決完後已經是四天後了!”
陸瑤,“出了什麼事故?”
司承延答得很快,畢竟是在他記憶深處裏最痛苦的階段,所以記憶深刻。
“我當時鎮守在西南區邊域,那邊跟西甸國交界,有一股不明勢力突襲戰部駐防戰員,傷了不少人,我帶人去清繳,用了四天時間!”
陸瑤,“你剛接到妻子快離世的消息,準備往回趕,邊域就出事了?”
司承延點頭,“對!”他眼裏露出痛苦的情緒,卻死死壓抑着。
陸瑤沒有再繼續追問邊域的事情,而是問道,“骨灰也是你親自送去鄆城的?”
司承延調整了一下,好了一些,“嗯,我回家後,看了她清醒時留下的視頻,她說她想葬在鄆城,因爲祁家祖墳的緣故!”
“司家跟祁家的關係想必你也知道了,她想回歸,我怎麼能不同意?她爲了跟我結婚都跟祁家人鬧翻了,決裂了,這樣的遺願我說什麼都不得不同意!”
所以他在司家力排衆議,同意了將妻子的骨灰送去了鄆城祁家的祖墳。
算起來,也過去十幾年了,只有司諾誠每年會在母親忌日那天前往鄆城祭拜,這期間,司承延其實也只是來過了兩次。
倒不是他絕情,實在是身不由己,他人常年駐守邊域,今年是因爲皇室十年一度的大慶典纔有幸回來待這麼久的。
他來在鄆城前,霍成峯就跟他透露了,因爲慶典不能舉行的緣故,等接待完大澳國的來使後他們四方將領就該回去了,這一走又不知道要走多少年才能回帝都了。
“我……”司承延伸手抹了一把臉,只覺自己在個小姑娘面前說了這些話,情緒也這麼差,有點丟臉,但陸瑤卻道,“我懂你的心情!”
“男兒保家衛國,爲了大家必將犧牲小家,大義面前選擇捨身保家衛國,司統領,您已經做得很好了!”
司承延怔了怔,突然覺得眼睛有些潮熱,是被理解的情緒渲染,如果面前的是跟他出生入死的那些兄弟們,現在他已經忍不住要跟對方來個擁抱了。
可是面前的是個還不到十九歲的小丫頭啊,她居然能語氣平靜地說出這樣的話,怎能不讓人感動?
可是感動着感動着,他就覺得不對勁了,男兒保家衛國,爲大家舍小家,聽起來還很熱血沸騰的,但是,她理解得如此透徹,那麼就是認同了這個觀點,也就是說,她也是這樣想的。
爲了國家安定,她隨時都能爲大家犧牲小家?是這個意思嗎?
換做他手下的戰員能有這樣的覺悟,他一定是激動得熱淚盈眶,可是,這是他未來的兒媳婦啊!
他兒子是自己願意留在祁家,還是被她丟下了?
可是他不敢問啊!
“司叔叔,有件事我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一聲!”陸瑤說着看了他一眼,司承延立馬回神,“怎麼?”
“對了,你剛纔說懷疑我妻子沒有死,你的依據呢?”
清除掉悲傷情緒之後,司承延又恢復了他的冷靜,將話題轉到了正題上。
陸瑤,“如今存放在祁家骨灰盒裏的骨灰,並非人的骨灰!”
司承延:“!”眼瞳劇震!
陸瑤繼續道,“我問過祁老爺子,那骨灰被人盜走後,他們舉全家之力派出十幾個高階武者搶回來的骨灰只剩下了一半,如果中途是被人掉包的話另當別論,如果沒有被人掉包,那當年……”
“不是人的骨灰,那是什麼?”司承延再次失聲,他今晚上受到了精神撞擊已經夠多了。
陸瑤回想起司諾誠的描述,“一種動物的骨灰!”
司承延:“!”久久失語!
當即決定,“我今晚上連夜就趕去祁家!”
來了一趟鄆城後,陸瑤到墓地現場走了一圈,跟司承延談了半個多小時,司承延就決定立馬啓程去祁家,得知陸瑤是回召南城,司承延愣了愣,“那阿城……”
你就,不回去接阿城了嗎?
陸瑤對着半空打了個響指,防守嚴密的車旁邊就閃過了一個黑影,周邊的戰員大驚失色,紛紛亮出了武器。
這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他們周邊百米之內都是封鎖了的,可他卻突然冒了出來。
“少主!”虞尤冷冰冰地開口,都不曾朝周邊看一眼。
司承延聞言立馬擡手製止住周邊下屬的舉動,因爲他感覺到了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強者威壓,一個能讓他身爲戰王都有窒息感的威壓,而且還是在對方沒有起殺機的前提下,只是稍微露出了那麼一點點就讓他有緊迫感了。
他沒見過這個人,但是她卻叫陸瑤“少主”,而且還是個年輕的女孩子!
司承延內心震驚不已,看向陸瑤的眼神一變再變,這丫頭,手下怎麼就那麼多的高手?
也對,這丫頭就是戰皇級啊!
莫名的,司承延內心激盪着一股子的驕傲來,這可是他司家的兒媳婦!
兒砸,你得爭口氣啊!
陸瑤看着虞尤,指了指旁邊的司承延,“你這段時間就跟在司叔叔身邊,記住,但凡有人意圖傷害他,任何人,皆可殺!”
司承延驚了,“這……”
陸瑤,“司叔叔,那五個黑袍人雖然生死,但身份尚未查明,動機也不明確,他們既然敢動您妻子的骨灰,就極有可能會找上您,雖然我還不太確定,但以防萬一,你身邊留個人最好。”
“虞尤是我的人,您可以信任她!”
說完陸瑤又看向了虞尤,“保護好他!”
虞尤點頭,言簡意賅,“好!”
比起去管束那羣新來的,她更擅長隱匿在暗處截殺一切危機,不過……
“嗯?”難得的,陸瑤在她臉上發現了一點點的異樣,比起平日裏安排任務之後的冷漠機械,今天倒是有了一點點生動的情緒了。
陸瑤似乎想到了什麼,“此次任務完成後,我會將霍北野送到你手裏!”
虞尤擡臉,臉上雖然還是莫得表情,但眼睛卻閃了閃,陸瑤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說話算話!”
虞尤點點頭,“好!”與其必須在那一羣新人裏面挑一個不合自己眼緣的人來當徒弟,她還是更中意被她打過還沒被打死的霍北野!
畢竟,抗打的人太少了!
遠在召南城的霍北野打了一連串的噴嚏,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被明碼標價賣了!
一旁的司承延都插不上話,這事兒就給定下來,等他上車準備趕往祁家時,忍不住低聲問了一句。
“霍北野是怎麼回事?”
陸瑤,“虞尤要找一個徒弟,霍北野不錯!我打算跟霍老提一下!”
司承延愣了一下,立馬警覺起來了,“你也覺得他不錯嗎?”
陸瑤沒領會到他話裏的精髓,而司承延又不是個擅長話術的人,問完後才覺得自己是不是問得太直接了,然後他就聽到陸瑤中肯的回答。
“抗操耐打,是挺不錯的!”虞尤下了那麼重的手都沒給打死!
司承延:“!”
所以,是他兒子不夠抗操,不夠耐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