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姬子茫然地看着齊木櫻子,她不明白。
爲什麼被傷害了,卻無法去報仇呢?
爲什麼明明是兇手,卻要做出這樣一副僞善的嘴臉?
她的父母,她的兄長明明都被這些人……
但是,親人的擁抱很溫暖,荒山姬子嘗試着動用異能力,卻發現手宛如千斤重,根本就擡不起來。
海風撲打在臉上,涼颼颼的,甚至有些刀割般的疼。
荒山姬子這才察覺,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落下了淚。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想通,也或許,你現在的固執根本就沒有錯。”齊木櫻子不知如何去評述。
她是站在中原中也那邊的,這一點毋庸置疑,但誰又可以說荒山姬子現在的復仇是錯誤的?她唯一有錯的地方,或許只是分不清雙方的實力差距,過於盲目的自尋死路罷了。
你是對的。
齊木櫻子想這樣告訴她,但是這對於安撫姬子脆弱的心靈無濟於事,甚至很可能起到反作用。
她是對的,只是太無能。
你是錯的。
齊木櫻子想,她或許也無法這樣告訴她,那是忤逆自己心靈的行爲,在櫻子的是非觀中不被允許。
可是……
千萬不要再去復仇了。
即便當了首領,中原中也的脾氣還是很好,尤其是對待孩子或者女孩子另有優待。但是,這並不代表她就不會死。
再來幾次,就算中也不殺了她,港/黑那麼多的人也不會姑息。
“現在,兩條路擺在你的面前。”太宰治輕輕摁了下齊木櫻子的肩膀,示意她放鬆下來,朝荒山姬子說道:“一是繼續復仇,但你大概、不,應該是絕對,你絕對會死在港/黑的手上,沒有第二種可能;第二條路就是放棄復仇,你的親人需要你。她和你一樣,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如果再失去你,恐怕就再沒什麼能支撐她活下去的東西了。”
荒山姬子心中一顫,擡頭去看自己的姑姑。
光山美玲紅着眼睛,女孩子向來是很精緻也很愛乾淨,此刻的她臉上的妝卻早已哭花,甚至就連身上帶血的衣服都沒有換下。
明明還活着,身體中的生機卻彷彿已經流逝,這朵美麗的嬌花彷彿很快就要枯萎死去。
不,不可以!
荒山姬子反手抱住了自己的姑姑,神色惶惶,心底更是驚慌得幾乎要尖叫出來。
不可以,不可以再死去了!
她不想再看到身邊任何一個人出事了!
“我想,你已經有了決定。”太宰治說着,輕輕推了齊木櫻子一下,帶着她離開了港口。
真不愧是太宰先生!
齊木櫻子忍不住頻頻回頭,荒山姬子和光山美玲抱在一起痛哭失聲,她的確是有了決定,決定要爲了唯一的親人暫時放下仇恨活下去。
“每個人都是有軟肋的,只要看準軟肋,就可以掌控任何人。”太宰治邊走邊說:“一個人的生死、喜怒,大多數時候都可以通過外物來操縱。”
這就是操心術。
一個滿心仇恨的少女實在是太單純了,想看透她並掌控她的一切,對於太宰治來說再簡單不過。
“這個世界上,並非所有事情都需要用武力來解決。”
齊木櫻子滿臉崇拜地看着太宰治,忍不住感嘆:“太宰先生你果然很厲害!”
“能夠被小姐這樣誇獎,真是我的榮幸。”太宰治說完,於一個集裝箱後面頓住了腳步。
那是個足有十幾米高的集裝箱,集裝箱外側沐浴在陽光之下,內側則是完全背光的陰仄角落。
此地沒有人煙,乃是蛇蟲鼠蟻的聚集之所,太宰治聽着從外側傳來的熙熙攘攘的人聲,將一枚釦子遞給了齊木櫻子。
那是一枚極爲簡約的黑色釦子,從織田作之助沙色的風衣上取下,“麻煩你將這個交給他。”
齊木櫻子沒問是誰,卻有些迷惑。
“然後,抓捕我。”
陽光,從集裝箱的一側斜/射進來,光芒映照在太宰治左側的髮絲上,一頭黑髮彷彿鍍了一層金色的光芒。
青年單手插兜,站得並不筆直,身體微微倚靠在集裝箱上,姿態隨意極了。
他在笑,笑容過分溫柔。
齊木櫻子下意識移開了視線,問:“爲什麼?”
“一切都是爲了勝利。”
“爲了讓他更方便行事嗎?”齊木櫻子忍不住說:“你知道這很危險嗎?雖然青森守一看起來不想殺你,但還有其他人……”
“呵。”一聲輕笑,打斷了齊木櫻子的話。
太宰治緩緩朝後退了一步,將自己完全沐浴在陽光之下,聲音輕浮,帶着幾分調侃:“美麗的小姐,你擔心太多了。”
就算哪天死在某個陰暗狹窄的角落,也像是理所當然一樣,不會有人悲傷,他本身更不會有任何的遺憾。
“除此之外,螢丸那邊……”一陣風吹來,拂動太宰治的髮絲,也將他的話輕輕吹散在空氣中。
一切,都結束了。
太宰治被抓,被他“綁架”的江戶川亂步與夢野久作被齊木櫻子營救,並且分別送回偵探社與港/黑。
太宰治威脅夢野久作發動異能影響了螢丸的思想,螢丸被救,之後將前往013本丸進行後續的恢復治療。
至於太宰治本人,則由齊木櫻子移交給青森守一,此次任務結束,後續一切都將與齊木櫻子無關。
你爲所有人安排了這一切,那麼,自己呢?
齊木櫻子帶着太宰治回本丸的時候,兩次三番想要詢問,但此地已經是時政的範圍,她不可能多說什麼。
“將他交給我吧。”幾乎在齊木櫻子回到本丸的同時,青森守一便到了她的本丸。
齊木櫻子沒說話,表情有些抗拒。
“齊木小姐?”
“不,太宰治不能交給你!”齊木櫻子擋在了太宰治身前,看着前來討要的青森守一說道:“他虐刀的事情存疑,我不可能將他交給你!”
“齊木小姐要管這件事?”
“對,我要管!”
聽着兩人的對話,太宰治低垂着頭,脣角勾起了淡淡的弧度。
真是……
太稚嫩了。
太宰治想,現在明顯還不是時候,不如將他交出去,然後再慢慢調查。
這會打草驚蛇,但是他卻實在無法去責怪櫻子什麼,每個人的側重點不同,太宰治輕視自己的生命去追求真相,齊木櫻子卻做不到這一點。
“齊木小姐有空關心別人,不如先關心一下自己的付喪神。”青森守一的語氣很冷淡:“你不在的時候,一振暗墮的付喪神帶着溯行軍襲擊了你的本丸,博多藤四郎重傷,即將碎刀,你不如先去看看。”
“什麼?”齊木櫻子瞪大了眼睛,再也顧不上太宰治,轉身朝博多的房間跑去。
“那麼,太宰君,我們走吧。”青森守一朝太宰治伸出手。
“這樣可以嗎?”太宰治笑着反問:“不給我戴上枷鎖,我可是會逃走的。”
“如果是太宰君的話,那些東西毫無意義。”青森守一淡淡說道。
太宰治笑了笑,沒有握住對方的手,卻跟着他緩緩離開了013本丸。
“神技·治癒之力!”
白色的光芒綻放,讓才踏入博多房間的齊木櫻子眯起了眼睛。
再次恢復視線,首先出現在齊木櫻子面前的是一振從未見過的付喪神,就連逛論壇的時候都沒有看到過。
但,從刀紋與身佩的本體刀來看,的確是付喪神纔對。
付喪神面容俊美,白色的頭髮劉海飄逸,兩綹長髮順着耳頰垂落,一直垂至胸口的位置。一隻白色俊美的小狐狸蹲坐在他的肩頭,反而是最先注意到齊木櫻子的。
小狐狸輕輕扒拉了下付喪神的衣服,付喪神立刻注意到,朝門口的方向望了眼。
與此同時,房間的其他付喪神也都注意到了齊木櫻子。
“主公!”
“主人!”
一羣付喪神全都跑到了齊木櫻子身邊,只有陌生的付喪神靜靜站在原地,與齊木櫻子對視。
“他是……”
“是陪嫁物品,也是祈禱冥福之物,還請多多指教。我是白山吉光,是吉光鍛造的……”面容清雋的少年似乎遲疑了一下,這纔開口:“劍。”
“是伏黑先生留下的,說是在你回來之前由他暫時保住博多的性命。”三日月宗近眉間籠着淡淡的憂愁,道:“可似乎沒用。”
白山吉光是付喪神之中唯一的劍,也是唯一懂得治癒之術的付喪神,在戰場上有這樣的一把劍是非常重要的。然而,誰都沒料到一向無往而不利的治癒神技,竟然會在博多的身上遭遇滑鐵盧。
既然兄長們讓伏黑甚爾送來白山吉光,就說明在他們眼中,白山吉光一定可以治癒博多,所以博多身上的傷勢無法恢復定然不是出在二哥的改造上。
是打傷他的人有問題嗎?
齊木櫻子快步走到窗邊,一股極爲陰暗的氣息從博多的身上散發了出來,讓她臉色瞬變。
這股氣息……她曾經見過!
可是那個人,應該早就已經死了纔對。
“他是被什麼傷的?”齊木櫻子急問。